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风微凉,营地外亮起一通火把,若不是空气中依然留有的焦味,这一定是个美好的夜晚。谢阿蛮背枕着凸起的山坳,将六根草绳捏在手里灵巧翻转着,不一会儿,就编成了一只蚱蜢。她将蚱蜢朝前方扔出,正落在一双女子的布靴前。
“阿蛮姑娘也喜欢编这些小东西么?”杨玉瑶弯下身,将草蚱蜢捡了起来。
“是我在民间的时候,有个姐姐教我的,我觉得有趣,就经常编来玩了!”谢阿蛮双手托住下巴,望着杨玉瑶,“夫人与她倒有几分相似,不过,那个姐姐没有你这分贵气。她的命也不好。”
“她现在在哪儿呢?”
“听说是去了江南,姐姐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商人,但那个人对她不是真心的,只是贪恋她的美色而已。”
“这要拴住男人的心,不能光靠容貌,再美的容颜也有衰老的一天……”杨玉瑶话锋一转,“恒王殿下似乎对你有点意思?”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朋友!”她连忙摆手,不想伤及李瑱的名誉。
“你不肯承认就是拿花花当外人了。今天,在小树林碰见你俩,见恒王同你说话的眼神,就那么一眼,我便知道,他心中有你。”
谢阿蛮垂下眼眸,不再说话,杨玉瑶走过来,轻轻地坐在她旁边,“是不是有所顾虑?你在宫中若想见他,花花可以帮你。”得到李隆基恩准,杨玉瑶就住在玉环寝宫的偏殿里,在宫中行动自由,帮助李瑱与谢阿蛮幽会的话自然很容易。
谢阿蛮摇头:“夫人误会了,恒王殿下是亲王,阿蛮不过是梨园里一个小小的舞技,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杨玉瑶柔媚地一笑:“身为女子,总会希望自己能有个依靠,难道你想做一辈子乐工?”她不信,也许恒王的前程不及寿王、太子,但也算皇亲国戚,风姿楚楚。
“阿蛮真的不作他想。”她叹了口气,“夫人,至于今天在林子里发生的事,阿蛮向来记性不好,怕是一觉醒来就会忘了。现在我困了,”她站起身,撑了个懒腰,露出慵懒可爱的笑容,“阿蛮先回营了!”
这个丫头心思单纯,她说忘了,必定会缄口不言。杨玉瑶放心地点点头:“那你去吧。”
起风了。阴云慢慢飘开,月亮的光瞬间明亮起来,照得山林一片寂静。今晚,皇上召幸玉环。
杨玉瑶匆匆回营,想收拾一下,搬去另外的帐篷里睡,却听常顺来传话,说:“贵妃娘娘不必准备了,皇上今晚去了梅妃帐中。嘱咐您早些休息。”
“这是怎么回事儿?”常顺公公退出去,杨玉瑶不解地问。
莲花座青铜烛台上的烛火跳跃不定,毡包内壁上玉环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她的侧脸倒映在墙上,嘴唇紧抿,冷酷而威仪。
“江采萍……她只会用这一招啊。”玉环将灯罩罩在烛台上。室内的灯火安定下来。
“是否是梅妃耍了手段?”
玉环点头,嘴角勾起阴冷的笑:“她最擅长的就是拦截别人的恩宠,转为自己的。表面上却波澜不兴,其实,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宫奴们全部退了出去,李隆基拥住采萍在床边坐下,那样子的小心翼翼,仿佛两人最初相恋的那会儿。采萍靠在他肩上,贪婪地享受此刻的温馨。但是心中阴晴不定,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样的喜事,你作何瞒着朕?”他惩罚般的捏捏采萍的脸颊。
“陛下,”她娇嗔一声,“因为前段时间胎相不稳,所以没有告诉你,怕你担心,还请陛下宽恕。”
“若不是刘昭仪及时告诉朕,你打算瞒朕到何时?”他假装正色怪罪她,然而眼睛里却是欢喜的神色。
那时,用过晚膳,李隆基正在帐子里询问诸王子射猎的收获,但见刘姬红光满面地走了进来,大声笑道:“皇上大喜了!”
“朕喜从何来?”他狐疑的问,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喜事。
“陛下还不知道吧,梅妃已经怀孕了!”
“此话当真?”虽然依旧冷静,但唇角禁不住浮出笑。
刘姬肯定地说:“陛下不信,召刘太医一问便知。”
“传刘太医!”
片刻后,刘皓带到,李隆基开口便问梅妃是否有孕。他思忖了一下,想必皇上有了情报,也就不敢隐瞒,如实禀告说:“确有此事。”
“不要着凉了。”李隆基扶采萍躺下,为她掖好被子,自己就坐在床边看着她,“朕真的很高兴,你,又有了咱们的孩子。”
他脸上平静的温情,与一般男人毫无二致。
“陛下也早些休息吧。”
“还早着呢,朕想和你说说话。”复又关切地问,“你累了么?”
“臣妾不累。臣妾也想跟陛下说会儿话。”
“好,好……你孕期需要什么,就只管跟朕说。”
采萍想了一下,“我屋子里那卷《诗经》,下雨天浸湿了水,想再找一本……”
“朕为你找来就是。”他淡然一笑,“采萍,你的名字——‘彼采萍兮’,是取自诗经么?”
“是。”她微笑着回答。
“等孩子生下来,朕也从《诗经》里取名字,女的就叫‘清扬’,男的就叫‘子佩’,如何?”
“陛下才思敏捷,这么快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李隆基急切的眼神,让她被一种强大的温暖包围住了,笑道:“都依陛下的。”
不管前路如何,这一刻有的只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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