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淡淡地转身,躲避她的追问。“别想太多,玉环,以后好好做朕的女人。”
其实,为什么选择她,理由很简单,就是她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可替代的位置。不然,他断不会冒着被儿子恨、被天下人斥责的危险来爱她。只是这么骄傲的人,在未完全俘获她之前,断不会轻易开口承认。
“还有一件事,”李隆基又说,“下个月,你陪朕到骊山温泉宫去。”
“只怕玉环不太方便……”
“怎么,你想抗命吗?”
……
梅阁外。
大雨滂沱。
昏沉的天色中,采萍木然伫立,如同经风凋零的霜花,苍白,无力。宫娥们撑着两把伞,遮在她头顶。她面无表情,慢慢地跪下去。
“娘娘你起来,陛下说的是气话,您怎么能当真呢?这么大的雨,仔细着凉了,落下病怎么办?”雁儿一直在身边劝慰。采萍不理不睬。
“娘娘,何苦拿自己的身子跟陛下赌气呢,你要是病了,岂不便宜了太真观里的狐媚?”
“娘娘,奴婢求求您,起来吧!……娘娘!”
“你们都下去。”
采萍呵斥道。
“他是皇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否将我弃之如履,也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雁儿伏低身子,蹲下来,“娘娘别说这样伤心的话。皇上是一时糊涂。您快起来吧!”
采萍摇摇头,无比倔强。
她这样,好让雁儿担心。她从未在她眼底见过那样深的绝望。经历过后宫浮沉的采萍,一直坚强而淡定,懂得进退。今天,为何和陛下起了那么大的冲突?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来。”
雁儿交待一句,飞快地跑开。
阴雷阵阵,寒凉的风吹落雨丝,斜斜洒洒,带落了一地的碎叶。此时,李隆基回了兴庆宫,正在殿中小憩,昏暗的光线让他多出了几分莫测的神秘。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他微微睁开眼。
只见高力士带着浑身湿透的雁儿走了进来。
“梅妃又怎么了?”
问得漫不经心。
“梅妃娘娘听从陛下的旨意,正跪在梅阁外头。可是这么大的雨,娘娘的身子怕是撑不住。”
李隆基皱起眉头。刚才在太真观里,是他一时气极,说错了话,他忘了外面还在下雨。
“朕念在她知错了,就……从轻发落吧。罚她禁足三日。”
“谢陛下。”
雁儿惊喜地起身,泪光盈盈了,拜了拜,赶紧回梅阁通知采萍。
但是当晚,她就病倒了。
啪啪的雨点,敲打着窗子,她的心凌乱不堪。
印象中的莆田是个小地方,终年鲜花争艳,四季佳果飘香。山海俱得,风光旖旎,有壮观奇特的高山,有一马平川的平原,有波光粼粼的海湾,春九鲤,夏湄洲,秋白塘,冬石牛……
她在家乡的大宅中度过了最青涩的时光。那时,父亲和李牧陪在她身边,日子过得清贫简单,却欢乐无穷。想笑便笑,抱一抱;想哭便哭,靠一靠。深宫,果然是一座坟。每个人都紧绷着一张脸生活,伴君如伴虎……身为皇帝,是不是只有情-欲,没有爱?
殿外的光线从黑夜到早晨,又从早晨复于黑夜,反复三次……在这连续的三天三夜里,采萍只在第二天吃了一小碗粥,除此之外,便滴水未进,甚至连药也没喝。她就是觉得累,心如死灰的累,李隆基始终欠她一个交代!!
“娘娘,您随便吃点吧。”
雁儿将米饭端到榻边。
她拉过被子,将自己蒙起来。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冲了过来。随后,被子被人一把扯开,落入眼帘的是李隆基黑如锅底的脸。
“你是在向朕示威吗?”
他俯低身子,一把抱起她。将她送到梳妆案前。
镜子里出现女子枯槁的面容。
“你看看你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哪里还有半点大唐妃子的样子?”
她别开头,对他的话恍若不闻。
“朕即便宠爱玉环,但对你也算不错,你何苦跟朕过不去,三天两头的闹别扭。莫非,这两年,朕不够宠溺你么?”
他搬起她的下巴,她依旧沉默。
“说,朕要你说话!”
愤怒的声音,不加掩饰的。
房中的人纷纷伏低头,跪在地上。
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僵持着。良久,他松开手,放开她。
在那刻,采萍对上他的视线,说道:“你有多少个女人我不在意。我早就看淡了。”
“那你……”
“臣妾是伤心。陛下,您是朝三暮四的人吗?”
“朕……不是。”
她嘴角抽动,显然不信,“您喜欢杨太真?”
“是,朕对她有好感。”
采萍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深,他到底滥情到何种地步,乱-伦也不以为耻。这才是她伤心的根源。“陛下不觉得有伤风化?”
“既然她已入道,那就不再是朕的儿媳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
入道,不过是幌子。
“这也是陛下的计谋,不是么?”
“朕不需要跟你交代得那么清楚。你只需明白,杨太真是我看中的女人,她今后,会是朕的妃子!”
采萍觉得心在下沉,梗咽下所有的劝说词,“陛下,您就是朝三暮四的人。”
他冷冷地吸了口气,站直身子,“难道朕‘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她清楚地看到,他表情写满“不可理喻”四个字。呵,她真傻!为他在意那些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的名声,在这里跟他吵,结果换来他这样的评价。
难道她真不懂得********么?
“陛下,您册妃的时候,采萍会恭喜你的。”
她平静的说。他探不出她心底的秘密。终于也困惑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