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小女孩儿北斗星般的指引,两人没太费力气就敲开了某一户的大门。女主人正在里屋做饭,但是家中有了小孩子,早就练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好本领。她那猪圈里的猪也是成了精,颇能认得主人。感知到小主人的哭声,它大声哼哼起来,把女主人吓的不清。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推开们,冲出院里,碰上了抱着小姑娘的袁小辉两人。看到小女孩儿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要了她的老命,她大叫了几声“我的小祖宗喂”,心疼地把她抱进去,在她后背慢慢捶打了几把,确定孩子已经不再呛水,赶忙又给她换好衣服。这才想起门外仍旧站在救命恩人,慌忙把两人迎接进屋。
女主人坐在炕上,端着一碗姜汤说,快喝了吧。
袁小辉抖索精神说,我没事,下水湿身了一下而已。话音刚落,一个喷嚏出来,逞英雄装男子汉的伎俩顿时破功。
女主人已经把饭端上来,满是不明白地说,看你们穿着,可都是城里人哪!怎么会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
袁小辉说,别提了,我们有个同学跑来这里了,我们负责找他回去。
来支教吗?女主人问。
嗯,是…袁小辉化作哼哈将,哼哼哈哈地说,是支教,支持佛教去了,我们准备去寺庙找他。
女主人惊愕地说,小小年纪就看破红尘了?
袁小辉扒了一口饭说,是嘞…看他个破红尘!
女主人这时候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拉住袁小辉的胳膊,真诚地说,我说孩子,要是你真为你同学好,那你得找到他,别让他在我们这儿的那个寺修行。你别看这寺名声在外,连我家猪圈里的猪说不定都知道,但那是恶名和臭名。那庙是两个外地人修的,才起没多久,就花了大价钱印到小广告上,专门骗游客。收很多钱,你说花那些钱去那儿拜个佛能怎样呢?
袁小辉在穷乡僻壤听到这种稀有观点,赞叹说,阿姨你真了不起,在我所认识的人里面,你可是反封建反迷信的典范。
女主人抱怨道,主要是那儿不准!前几天我还去寺里求保我全家人平安,结果今天我孙女就差点淹死!
袁小辉说,哦…原来是钱没花在刀刃上…寺里的主持不管收费这些吗?
女主人说,咳!你要是自己建个大公司,你肯定要当个领导吧!那修寺庙那俩外地人,有一个就是庙里的住持,为所欲为哪!所以说,孩子,你们那同学真想修身养性,一定不能待在那儿!很晚了,你们快点睡,去寺里还要走段路,你们要早起。
两人听从女主人的劝告,第二天早早起床,踏上了山路的旅程,无非也就是非常庸俗地爬上爬下,走的脚生脚疼。半小时之后,太阳开始表现出同情,怕两人太过孤单,也爬上来陪伴,结果一个糟糕的队友不如一个优秀的对手,两人多了陪伴之后,也浑身多汗起来,不禁有点头昏。
袁小辉只感觉浑身的脂肪都烤的能流出油来,通体像在经历抽脂手术。他坚持着打开地图看了看,冲某个点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大声嚷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说完,他放了一个很响亮的屁,吹响了嘹亮的行军号。枯燥的行路中,王波几乎因此笑岔了气;袁小辉脸上虽有些挂不住,但吃饭放屁天经地义,也就和王波一起一起哄笑起来,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经过不懈的努力跋涉,两人来到了一片开阔地,栽种着一大片竹子。袁小辉断定此处很可能就是寺庙,因为《西游记》里菩萨家就有片竹林,而故事总是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经过一番观察,果然,两人从竹子的掩映中看到了的金碧辉煌的寺门。寺门大开,远远能瞧见大殿里面烟雾缭绕。
刚到门口,就有一僧人拖着一张冗长的马脸迎来询问,二位施主是来投宿还是拜佛?
袁小辉说,都不是,来找一凡人,一特烦人的凡人。请您我进去看看。
马脸动作迅速,胳膊一伸就把两人拦下,说了声,施主且慢,门票一人一百,阿弥陀佛。
袁小辉脸上有点抽搐,心说女主人说的不错,这黑店倒对得起自己口碑。他顺口嘟囔了句,你这还宰人呢!这本是怀揣的牢骚,好比女人的年龄、法国人的刷牙、情侣间的调情,都是极为隐私的东西,只得自己人分享。不想僧侣之人,过惯了六根清净、吃斋念佛的生活,耳聪目明,辨得请飞到眼前的灰尘,听得到小风刮进耳朵里的呢喃,顺耳就像蜜蜂采蜜,捎带脚就把袁小辉的牢骚采了去,不急不躁地回应说:阿弥陀佛。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贫僧是出家人,绝不杀生。施主喜欢便进,不喜便不进,全看缘分吧。
说完,他走穴一样赶场赶去迎下一批游客。
袁小辉对这商业化的寺院运作气恼不止,但苦于人家确实明码标价,又不是穿着僧袍卖大力丸招摇撞骗,因此也无门投诉,只能寻一个出气筒,对王波发起了火,看着王波指桑骂槐,咒骂这帮道貌岸然的家伙为僧不尊,亵渎神灵。王波像一个受训的小学生跟在老师屁股后面,不住地躲闪转悠。两人走着走着,好一会儿转到了寺庙的背面,突然皆眼前一亮。
见到有部梯子正端正地架在墙上,袁小辉顿时由怒火中烧变成心平如水,不无得意地说,神灵助我!王波,你先上,我掩护!说完,两人像幼儿园准备分果果的小朋友,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靠任何轻功就踩在梯子上,一起扒在了墙头上。本来站得高看得远,高瞻远瞩是件荣耀的事,但既然做贼心虚,光荣度不幸打了折扣,两人就由探头缩脑开始,试探着观察着院子里一切。
院子里面好一个迷人环境!雕梁画柱,富丽堂皇,一个背对着墙面的僧人吸引了两人。虽然瞧不见他的手,但能见他身形和臂膀一直在低调地舞动着。按照电视剧的剧情想了一下,王波推测这应该是为练功的高僧。结果还没等念头在脑海中成形,只见那人微微一侧身,握着一把汤勺从身后的桶里舀出了一瓢凉水,往身前一口锅里浇去,原来刚才他一直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动。
袁小辉惊呼,还不只是高僧呢,扫地的,都是神僧呵。
那僧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倒腾,只注意眼前,更习惯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不走歪门邪道,哪想到有人会从背后驾临。听到袁小辉咋呼了一声,先是不禁吓了一跳,回头扫了一眼,发现只是两个游客,便拱手亮声道,施主,你们怎么不走正门,选了旁门左道?还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袁小辉此刻惊诧莫名,在梯子上观察了半天那个僧人,说,哎,神僧,你有点面熟啊。
僧人哈哈大笑说,佛度众生是意愿,度有缘人是原则,看来施主和我有缘。
袁小辉失声大叫道,你不劫车那人嘛!你不死了吗?啊,真有缘,我们和死人都通上线了。
僧人一惊,再仔细观察,也认出了袁小辉和王波。他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好像黑夜爬上了面颊,沉吟着解答袁小辉的疑惑说,嗯…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袁小辉说,那你活的好好的,别让我们累死在这上边啊,好歹想办法让我们下去。
僧人很快寻来一个梯子,让两个人进了院子。
待三个人坐在一起了,僧人问说,你们不是来抓我的吧?
袁小辉说,放心放心,据我们所知,那事儿早都过了,你现在已经是跳出三界外,跟那些凡人不会有什么瓜葛。
僧人踌躇着说,也不是没有。我虽然断了俗念,但在红尘中,我还有位很挂念的好兄弟,就是你们那儿的安局长啊,也不知道这位老同学加老同行现在如何。
袁小辉吃惊非小,他说,你和安局长同行?警匪一家?!
僧人说,非也,贫僧俗家名叫高见,也在派出所做过所长。
袁小辉惊愕之余,上下把这人打量一番,看到僧人脱去警服,既已失了官威的锐气,便也回归到平等对话的口气,大言不惭地说,原来是这样。那我也不叫你法号了,干脆叫你高所长吧,我也知道,你们这群人都跟那法国总统一样,一戴高帽就乐。哎,你这,这,怎么一股香气…哎高所长,你熬什么呢?
高所长还没能阻止袁小辉,这个饿了几天,吃不饱穿不暖的的仁兄就已经跑到了锅前,看过之后,他悠悠地说,高所长,红尘中你应该还有一个忘不了的好兄弟,叫做腊汁肉吧。
高所长硬着头皮说,改善伙食…
袁小辉说,住持同意吗?
高所长哼哧了一大会儿说,我就是住持。
王波和袁小辉都傻掉了。袁小辉说,哦,敢情您是颗大金子啊,放在哪儿都发光,派出所当所长,劫车当匪首,做和尚也是官。高所长听罢,仍带着不好意思说,不敢不敢,主要原来建设理论学得好…哎,对了,要说咱也是有缘,千里还能相会。来来来,两位兄弟上座,要不要也来点腊汁肉?熬得挺好的,咱边吃边聊,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