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然绝望地向欧仁求助,自他被告知自己的导师劫持了自己的女友,他差点昏过去。如果不是欧仁拖着他,用壮实的身子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通道,顾亭然肯定会被活活踩死。他什么都察觉不到,只知道一遍遍叫着索菲娅的名字。
“给我辆车!”欧仁冲着一名不知所措的警员吼道。不等后者反应,他一把推开那人。他先是将顾亭然塞入车子,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为什么!骂的,滚开!”他一边拼命按喇叭,一边咒骂着。“为什么要去机场,他倒地想干什么!”
“索菲娅,索菲娅!为什么,为什么教授要绑架索菲娅?”
“安静点,小子!”欧仁冲着后视镜咆哮。车子已经启动,为了不撞到满大街的人,欧仁不得不认真地注视着前方。“别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有时间,快帮我想想他去机场干什么!”欧仁突然抓起电话,似乎是在和孔陶通话。
“我马上就请示总统,下令关闭领空。”
“教皇!教皇的飞机是可以在任何时候随意通行的!”高速公路上,欧仁也佩服自己竟然还能抓住要害。
“去吧,我的朋友,由伊甸园去往天堂吧!”顾亭然喃喃自语。
“什么?”
“什么?”孔陶以为欧仁在和他说话。
“我在问顾!你在嘀咕什么?”欧仁已经不知道该向哪边发出自己的声音。
“他们要去伊甸园,从那里能去天堂。”过度的刺激使顾亭然陷入近乎痴呆的状态,可那样,他的智力反倒提高了。
“混蛋!什么伊甸园,什么天堂,那是哪儿?”
“教授曾说过,按《神曲》的描述,耶路撒冷有一个进入地狱的入口。从那儿可以通往地球的另一端。再坐船,就能上炼狱山。炼狱山顶,是伊甸园,伊甸园有一条通往天堂的路。耶路撒冷的另一端,是在南美洲附近的太平洋上。教授说,炼狱山很可能就在那里。”
“听到了吗!孔陶,教授是想驾机逃逸。无论如何得拦住他,一定得拦住他!注意有人质!”欧仁把手机扔在一旁的副驾驶座位上,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一只脚几乎要把油门踏板给踩断了。他朝着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半小时的极速飚车,欧仁顿时对巴黎警察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交通警察的高效让他咋舌,通往机场的A4主干道上,除了呼啸奔驰的警车外,几乎看不到别的车辆。但其他的警察呢?半小时的飚车,抓获奎德的消息怎么迟迟没有传来?他们难道是要在机场实施抓捕?
远处,一辆警车驶在最前端。它始终和后面的车保持一定距离,如箭一般刺破混沌的空气。
奎德教授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充满自信,他妻子的车技正是得益于他的教导。索菲娅躺在后排座位上,双手遭到反绑。她没有做多余的反抗,她想着要将力量聚集到最好的机会。
“教授,这阴谋是你和教皇策划的?”
“这是使命,缇络小姐。”奎德不时望向反光镜,一只脚始终踩着油门。“我以为您用词会比顾亭然来得精确。那么多年了,这孩子的法语还是那么的糟糕。”分不清,这是由衷之言,还是刻意缓和气氛。
“绑架我也是你们使命的一部分?”
“您应当感到荣幸!末日审判时,需要一名处女的圣血。原本这个角色该有我的妻子充任,可她已经为更重要的事业献身。幸好您在我身边,您应当感到庆幸。”
“末日审判是什么?我不信它真会像《圣经》里写的那样,会有四分之一的人死去。”
奎德并不理会她。
“克劳德的死也是你们造成的?”
奎德沉默片刻,感叹道:“他是个聪明的学生。他也是幸运的。他有幸被我选中,我要实验封印中药剂的性能。看来它很管用……克劳德的自杀,说明他尚不能直接去天堂,不过没关系,他只要顺着炼狱山一路上行,就会到达天堂的。”奎德说着说着,眼睛几乎在放射光芒。
“幸运?您就这样夺走了一个年轻的生命!”
“闭嘴,小姐。我不想再和你继续无意义的对话。我们马上就要开始旅途了。”
前方,宽阔的广场上,达索飞机平静地停在那里。舱门打开,好像在迎接某人的到来。奎德驾车猛地冲破广场外围的铁栅栏,最终在飞机前停了下来。他迅速下车,一把将索菲娅拖出车厢。身后,尾随的警车逐渐赶到。投鼠忌器,警察不敢太过逼近奎德,他们只能尽可能在远处慢慢形成包围圈。可这对奎德而言毫无意义。只要飞机起飞,除非出动空军,否则没有人能拦住他。
“索菲娅!”欧仁的车还没停稳,顾亭然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他想冲上去,结结实实地给奎德一记重拳。可他根本冲不破警察围起的人墙,瘦弱的身躯被两名彪形大汉死死抱住。
“然,别过来!”磕磕绊绊地前行,索菲娅根本看不见顾亭然。但她还是朝声音来的方向喊着。
奎德的手如铁钳般嵌入索菲娅的手臂,他一边拖着她,一边朝登机扶梯跑去。转眼,他的一只手已经抓住扶手,一只脚也已经踏上扶梯。
正当他想继续登梯,冷不防手中的索菲娅猛地低下头,张口狠狠地咬住奎德的手背。一双雪白的牙齿突破皮肤的阻隔,慢慢陷入肌肉中。突如其来的疼痛,奎德下意识地松手。同时,索菲娅肩膀一甩,彻底摆脱奎德的控制。她撒开腿拼命向前跑,根本不敢回头张望。只要向前跑,她一定能得救。虽然奎德手里有枪,可她知道,奎德不会伤害自己。
看见人质逃脱,那些警察这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迎上前去。一部分人将索菲娅接了下来,另一部分人继续朝飞机的方向跑去。
眼看索菲娅远去,奎德没有时间懊悔。他迅速登上扶梯,进入舱门,他起脚踢开扶梯。舱门在他身后紧紧关闭。几分钟后,飞机发动了。机头缓缓向跑道的方向转去。当机头正对着跑道时,飞机开始做加速滑行。这种优质的小飞机无需长时间的准备就能轻易升空。当滑行速度上升到顶时,机头明显上扬。紧接着,前轮腾空;然后,后轮腾空。整架飞机顿时冲入云霄。
不超过一分钟的时间,一声巨响,飞机忽然在空中爆炸,就像节日中释放的烟火。没有幸存者,飞机上的成员全部罹难:其中包括奎德、飞行员、乘务员,以及瑞士侍卫队长宾虚。
爆炸带来的冲击波万马奔腾般席卷机场,索菲娅脚步趔趄,撞入顾亭然的怀中。后者紧紧抱住她,再也不肯放手。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觉得自己明天就能买订婚戒指向她求婚,只要他今年剩下的生活费还足够的话。顺便透露一点,他很早就在香榭丽舍大街的卡迪亚专卖店看中一对戒指,几乎等于他一整年的生活费。他得完全撇下学习,依靠打工才能赚回来。
飞机残骸全部平静地躺在地上;只有黑色滚滚浓烟不依不饶地向生命宣誓:它们就像受到奎德的命令,继续向天上而去。欧仁一边命人呼叫援助,一边就近找寻灭火器械。他必须弄清三件事:是否还有幸存者?飞机是怎么爆炸的?这会不会也是奎德计划的一部分?
托内贝尔和尼加拉忙着在巴黎收拾残局,面对教皇****的丑闻,他们已经和梵蒂冈达成共识:周二,在教皇启程前往巴黎前,梵蒂冈为其做了秘密的身体检查;周三,检验报告显示这位教皇并非真正的教皇,凶手极有可能绑架并冒充了真正的教皇;遗憾的是,真正的教皇至今下落不明;凶手卑鄙、残忍地夺取了天主教世界的一位导师。至于梵蒂冈,将不日举行新一届教皇的选举仪式。
这是再完美不过的解释。更完美的,是凶手奎德死于飞机爆炸。
宾虚也死了,因为他知道了太多的事情。
“您是怎么做到的?巴黎警察戒备森严,没人能对教皇的专机动手脚。”尼加拉既惊又喜。
“除了巴黎警察,确实无人能动手。”托内贝尔沾沾自喜。“孔陶是我最信赖的特派员。他是比隆男爵的后裔,就是那位以条顿骑士团团员身份效忠圣域的英雄。孔陶继承了祖先的衣钵,他是圣域最忠诚的特派员。”
一周后,案情通气会在巴黎警察总局会堂举行。此次通气会,吸引了众多新闻媒体到来。科迪耶部长端坐中央,左手边坐着欧仁,右手边则是孔陶。案情介绍照例由负责此案的欧仁完成。他带着老花眼镜,根据事先写就的报告逐字逐句的念着。
“巴黎神父连环谋杀案”的主犯为奎德夫妇和那名“假冒”的教皇。巴黎圣母院院长安托万神父、圣德尼斯教堂的埃里克神父和圣心大教堂的萨曼神父均系奎德所杀。那名扬言是“神父杀手”死于派出所的马奎尔和谋杀索玛神父的女看护在奎德太太催眠术的作用下,听命于她。
欧仁代表巴黎警方对未能妥善保护万多姆和弗朗索瓦神父表示歉意。那名“冒充”教皇的凶手诱骗警方将两名神父送往机场,并安排奎德太太在半路上以“自杀式袭击”的方式杀害了两位神父。欧仁对奎德太太的车技早有领教,根据警方掌握的情报,当时奎德先生在巴黎天主教大学门前险些遭遇车祸,正是他们夫妻为了帮助奎德洗脱嫌疑,顺利加入警方调查所演的一场“苦肉计”。
当媒体问及凶手杀人动机时,欧仁代表巴黎警方说:“三名凶手应当患有严重的妄想症,对引导我们向善的《圣经》做出严重的歪解。他们妄图以这一系列的恐怖行动达到个人野心。”
他没有提到三名凶手同死去的六名神父之间的关系,同时也隐去了关于圣殿骑士团等一系列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