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现在的巴黎,人心惶惶,许多神父都向我提出休假。他们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个国家最不应该赶到恐惧的就应该是他们,可现在恐怖手段直接指向他们。长此以往,这个国家的精神支柱会垮掉的。”
阿道夫双手撑着下巴,眉头紧缩。他突然拿起电话,一口气拨了一串号码。“是我,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G似乎正等着他的电话。一个星期来,阿道夫只在头两天热衷于这件案子,过后的几天,他全都沉浸在晚宴里。今天凌晨又出了案子,阿道夫一定会再给他打电话。可从凌晨到现在,阿道夫到挺沉得住气。
“一筹莫展。我们就和欧仁那里一样,前一个案子的调查还没有展开,现在又发生了另一起。凶手的动作太快了!”
“是你们太慢了!你心里明白全法国有多少你的人,怎么连一个小小的罪犯也抓不住?”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凶手的确只有一个,但要抓他的人可太多了。大家都像无头的苍蝇,毫无目标。我和欧仁的人已经监控了巴黎所有的有前科的人,线民们也都被发动起来。可是,凶手仿佛鬼魂一般,没有人有关于他的消息。”
“你不会想告诉我,杀人凶手是个鬼魂吧?”
“上帝啊,让那些鬼魂都进地狱吧!”拉萨尔在一旁小声嘟哝着。他不知道阿道夫在和谁通话,他以为是某个警察部门的高官。其实他也在奇怪,这件案子里,似乎少了个人。法国警察部长为什么始终没有露面,好像从一开始,阿道夫就同欧仁直接联系。但既然阿道夫没有明说,拉萨尔也不便多问。等阿道夫放下电话,他还在念叨关于‘鬼魂’的说辞。
“部长大人,照我看,您能否派警察将所有的神父都保护起来?不一定要在明处,暗地里也行。我可不想巴黎就这么垮了。”拉萨尔眨巴着眼镜,眼球里布满血丝,仿佛热泪盈眶似的。
阿道夫双目微合,之前电话里的不快,好像一眨眼就散去了似的。“大人,并不是我不想……大人,您值得我相信吗?”
阿道夫突然说了句没头脑的话,拉萨尔有些痴呆地望着他。他先是点点头,再是连着“嗯”了几声。
“大人,神父们的生命的确关系重大。不过……我是当过兵的人,知道深入虎穴的道理。所以,我打算请……我是说请我们那些可爱的神父作为诱饵……虽然这很危险,可是为了捕获凶手,神父们高尚的人格,应该不会有异议吧?”
“部长先生!”拉萨尔惊呼到。“您怎么能让上帝的使者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也难怪您不信仰上帝。可他们却是福音的传播者!绝对不行,我绝不允许您下此命令!”
阿道夫微微一笑,凑近身子小声说到:“大人,这可是为了您好!”
“为了我?”
“通向圣域的道路,一定很不平坦吧?守得一方会众平安,自然是您这位法国教省总主教的职责。可是,如果能抓获凶手……再者,就算他只犯了这一项罪,假如我们再把他说成是偷窃圣域机密文件的盗贼……届时,圣域会不会对大人刮目相看呢?”
这回,拉萨尔又沉默了。刚才似乎还有些开窍的他,如今又慢慢钻入了权力的怪圈。他反复掂量着阿道夫的话,越是琢磨,越觉得他的话有道理。能立功,自然是上等的好事。“可是部长先生,这行得通吗?如果凶手始终抓不到,我不就……”
“您知道巴黎的监狱里有多少囚犯吗?届时随便挑一个抵罪不就行了?”
两个阴谋家不约而同地朗声大笑。
稍停,阿道夫的秘书推门走了进来。两位大人顿时止住笑声。秘书识趣地疾步走到阿道夫身旁,弯下腰凑在后者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先生,总统府来了电话,请您四点过去一下。”总统?阿道夫脸色“唰”的一下,像褪了色的墙纸一般从头顶一直白到了下巴。才死了两个人,总统就要过问此事了?阿道夫心里直犯嘀咕。
欧仁再次狼狈的、匆匆的从讲台上逃了下来,他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警卫挡住了汹涌而来的人群。他实在不适合这份差事。别看老头平时脾气暴躁,可在闪光灯前,他就像被捅破的汽球似的,毫无往日的威严。其实他是腼腆的,从小学起,他就很反感上台演讲。这份心理障碍始终没克服,以至于今日覆水难收。
只有孔陶陪着他,朝办公室走去。一路上,老头不停的喘着粗气。烟酒过度,欧仁的肺和肝都不怎么好。一到紧张时刻,老头便会觉得透不过气来。憋得他满脸泛着紫光,如果此刻有谁同他对面经过,准会被这张脸给吓坏了。
“以后别再叫我去了!”欧仁气喘吁吁,两片肺叶像个破风箱。“为什么非要我去面对那些可恶的记者?”
“也只有您能去。”孔陶有些阴阳怪气,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若有所思。
“面对记者,不是我的工作!是他的!”一个“他”字,好像两枚钉子,牢牢的把欧仁钉在了地上。他那胖胖的身子前后慢慢摇晃,活似个不倒翁。“他什么时候才能复职?”
“他?哦,你说的是他!可是,他没有被撤职啊?”
“现在这样,和撤职有什么区别!”没人的地方,欧仁又横了起来。他提高嗓门大声咆哮,不过看架式,这并不像是说给孔陶听的,却好像在同远方的某个人讲话。
“按理说,他的假期是够长了。自从那次以来,我不记得他有在公众场合出现过。”孔陶双手抱胸,低沉着嗓子。“可谁让他得罪了部长,那件事过后,他只是被批准‘度假’,已经是万幸了。”
“又是那件事!又是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查个没完没了!这里是法国,不是******苏联!我当了他几十年的部下,我相信他不会干那档事!”
“内部审查没有结束,谁都说不准啊!”
下午,8区还在酝酿下班的高峰。五月的天气,两旁的梧桐树迎风招展。现在街面上还没有什么行人,除了来往的车辆,这里倒也挺清静。宫殿前的大门是石头砌成的拱门,大约才十米来高。拱洞更矮一些,大约六米来高,一辆轿车的宽度。黑色的铁门对应石头拱洞形成了一条反弧线,两者刚好构成一个圆圈。在设计上,这同别的铁门有些不同。除了放行车辆,铁门平时都是关闭的。铁门旁有两扇两米多高的小门,所有的访客和工作人员全从那里出入。乍一看,总统府邸前没什么警察,除了两三个定点站岗的外,沿着府邸一圈也只有几名配枪的军人。不过,千万别小看了总统府,左近几乎每一栋楼里,都有国家安全部门的房子。那里轮班有人监视总统府的安全。除此以外,大街上的便衣警察数不胜数。别看他们好像路人似的,一旦出什么岔子,这些人会在最短时间赶到出事现场,不知何时,手里还会多一把手枪。
阿道夫坐在专车里,缓缓驶进圣奥诺雷大街。其实,内政部就在爱丽舍宫的斜对面,走几步路便能到。可是碍于身份,阿道夫不得不钻进车子,一路驶进爱丽舍。爱丽舍的对街,有一家爱马仕专卖店。经过那里他才想起来,儿子生日快到了,礼物怎么还没送来。他叫着秘书的名字,让后者回头给专卖店打个电话催一下。
大门口,警卫装模作样地朝车里打量着。其实车窗上都贴了黑色的反光薄膜,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而且他们对阿道夫的车牌号码也很熟悉,探头张望,无非是做个样子。头顶上的摄像头,除了监控街上的一举一动,也在监控他们的工作。
铁门缓缓合拢,阿道夫坐在车里就开始整理衣冠,又开始做深呼吸。总统先生老了,这个家,早晚会是他的。还在大学的时候,他就立志要当上法国的总统。为了这个目标,一路走来,他可谓机关算尽,处心积虑地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今,就剩下最后一步了。只要总统任期一到,他绝对有信心当选新一任法国总统。每天,他都会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前眺望远处的爱丽舍宫。日复一日的,他的心越来越痒,恨不得第二天就能入住。为此,他已经物色好了安置在爱丽舍宫里的家具、饰品,甚至地毯。
“亲爱的阿道夫,最近好像瘦了。”年迈的总统同他一前一后,走进书房。书房的四墙上,挂着几幅古典油画。阿道夫全都不喜欢,他决定住进来后,就把家里的几幅毕加索的画挂上去。
“是啊,最近烦心事比较多。总统先生,出访还顺利嘛?”
老总统亲自倒了两杯威士忌,递给阿道夫一杯。“如今东亚形势扑朔迷离,朝鲜的殷主席健康状况不容乐观。那里的格局,一定会发生变化。对了,我听说巴黎这两天出了桩案子,解决了没有?”
“这个……”阿道夫微微抿了口酒。“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加快进度吧。这次找您过来,有个特别任务。教皇大人再过一个半月就要到巴黎做访问,确切的,应该是四十二天。这件事会在十二天后,也就是提前一个月公布。我希望您能抓紧时间,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如果有困难的话……是否需要请他回来协助您工作?毕竟既要管凶杀案又要准备安全保障,靠乔治·欧仁一个人我怕有困难。”
“可是,总统大人,内部调查还没有结束……”
“阿道夫,”总统依然慈祥的望着他。“说实话,您相信这项指控嘛?法国警察部长,怎么可能同强子对撞机牵扯在一起?就算他是间谍,也不可能泄露欧洲核子中心的机密吧。”
“总统大人,世事难料啊。不过,如果总统坚持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他提前结束休假,负责教皇的警卫工作。至于欧仁,就专心负责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