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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报应

梅降香没有料想到龙旗的报应居然来得这样快。

昨个夜里,龙旗像个疯子一样敲开她的门,她还真是吓了一跳。平日看这龙旗一日比一日稳重,倒还真是看不出原来竟是如此情深意重。

听说他娘子得了怪病,快要死了。她怎能不快些赶去?就连最不信她的龙旗都亲自来找她,看来是快要不行了。进了山庄两年,除了一开始那几个月,她带着龙非四处奔走了些时日,以后,龙非便恢复成了原本的龙非,再也起不来了。所以,山庄里的冷眼越来越多,最多的便是来自龙旗了。可是,瞧瞧现下,龙旗竟来求她了!

她伸手搭了女子的脉搏,然后,抽回手来。

“怎样?”龙旗看着她,那眸子里满是疼惜。

她张着大眼,“你本就知道谁来都是一样。”

龙旗咬着牙,“我不信。”

她看着榻上面色死灰的女子,“她的大限到了,饶是神仙也是救不了她的。”

龙旗看她,“梅降香,你不能见死不救。”

她轻掀唇角,“大少爷,在找我之前,你就已经找过了无数名医,他们不也是束手无策吗?我一个丫头懂些什么?我连龙非都救不了,怎么救得了病入膏肓的少夫人?”

龙旗盯着她,“梅降香,我相信你的本事,你定是能救活她的。”

她摇头,“我连自己有何本事都不知道,你却是先一步知道了?”

龙旗的眼里满是慌张,“梅降香,你只用一碗安魂汤便让龙非活过两年,你怎么可能救不活她?”

她笑,“大少爷,我只是用一碗安魂汤没有医死龙非,却不代表我能救活他。少夫人如果不介意,也可以喝一碗安魂汤。除此之外,我实在爱莫能助。”

龙旗一把拉住她的衣领,“梅降香,有什么冲我来。你不能拿人命开玩笑。”

她仍是笑,“我救不了她,不是不救。”

“梅降香,你要什么?你要怎样才会救她?”龙旗几乎是在哀求了。

她垂首看着榻上的女子,“你对她这样有情有义,走黄泉路的时候小鬼都会绕开她,让她一路好走。”

“梅降香,”龙旗看着她,然后,狠狠跪下去,“我求求你。”

她看他良久,然后绽开笑脸,“龙旗,你求我亦是没用的。”

梅浮石说,倘若有人跪下求你医人,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否则得来的必是杀身之祸多过于感恩。

龙旗的眼里含了泪,“梅降香,你好狠的心。”

她敛了笑,“大少爷,我不是心狠,我只是无能为力。你还是快些与她说些甜言蜜语,供她在黄泉路上排遣寂寞吧。既然不能陪她上路,总要送她最后一程。”

龙旗咬着牙,全身颤抖,“你为什么不肯救她?你恨的是我,与她何干?”

她叹气,“我恨你何用?我害她何为?大少爷,我能救她的时候,你不信我;待你信我了,却是来不及了。你不该怪我,你该怪自己。”

她拂袖而去,龙旗只能望着她的背影,难掩心伤。

“降香。”龙非站在门外,看她走出龙旗的园子。

她笑,“龙非,龙旗居然跪下来求我?!”

龙非看她,“降香,倘若我也跪下来求你,你会不会救救嫂嫂?”

她的目光倏然变冷,“原来连你也不信我。”

龙非轻轻跪下去,“降香,你救救嫂嫂,求你,救救嫂嫂。”

她看他,然后笑意浮上来,“龙非,我不救龙家人。即便有一天,你要死了,我也不会救了。因为,你们不值得我去救。”

一大清早,龙非就去前厅祭拜他的嫂嫂。听说,今日她要出殡,梅降香难得大发善心准备去送她一程。这女子也算是有福分,两个男人为她下跪求救。下一辈子她一定要生在好人家,别惹上不该惹的痨病,才不会去得这样早。

她一踏进前厅,便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射来的杀人眼神。她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她不做亏心事,她不怕鬼叫门。饶是这女子突然活过来,她也坦荡荡。

她经过龙非身边时,龙非伸手拉住她,那眼神似乎在怨怪她不请自来。

她推开他的手,走到灵柩前,看着棺木里那个清秀的女子,嘴里念念有词:“待你去了极乐世界,可不可以保佑我,这一辈子也可以像你一样得到一世深情?”

龙旗冷哼:“像你这样的女子怎么配得到一世深情?”

她不怒反笑,“我自知不配,所以,才会甘愿屈居人下,只做一个下贱丫头。”

龙旗看她,“就算买你只花了五两,如今看来,亦是不值。”

她瞧着那女子,“大少爷,你这样急着怨我,是怕自己记起是你的刚愎自用害了少夫人吗?”

龙旗咬着唇,“梅降香,你这样的人存活在世上,当真是老天无眼。”

她看他,“你何不问问老天,为何带走了少夫人,却留下了我?”

龙旗刚要转身,龙非已先一步护着梅降香,“大哥,降香定是因为无能为力才会如此的。降香不是心狠之人。”

她瞧着龙非单薄的脊背,“龙非,你怎么知道我心不心狠?你连我给你熬的安魂汤是毒还是药都不知道。”

“降香——”龙非抬手轻捂住她的唇。她恁地胆大妄为?她可知道大哥一掌就可以打死她?

她拉开他的手,故意说着:“大少爷,就算你杀了我,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原本,少夫人真的可以活的。”

龙非看着她,眼中俱是哀怨,“降香,你为何非要说这样的话?”

她笑,“龙非,你不好奇大少爷为何不喜欢我吗?那是因为只有他知道我不是什么善类。”

龙非捂了她的唇,“降香,莫要说了。”

她看向龙旗,低声咕哝:“饶是后悔也是全无用处了。大少爷,就算你一开始就来求我,也是没有用的。我不救龙家人,根本不会救,也根本不想救——”

狠狠的耳光抽上她的脸颊,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原来龙非也可以有这样大的力气。

“降香,你为何总是这样喜欢踩别人的痛处?”龙非看着她脸上迅速浮起的红肿,心下不免心疼,“大哥与嫂嫂都是自己的家人,你怎可以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她舔着出血的唇角,冷冷地笑,“我不是龙家人,也不屑做龙家人。我只是一个用五两银子买来的下贱丫头。”

“对,你就是一个下贱丫头,”龙旗突然开口,大吼道,“老三,通知霍三娘,让她来领人。咱们家养不起这样无法无天的下贱丫头。”

梅降香闻言倒是敛了笑意,眉间却无紧张,“大少爷,送走我你也是无法心安。你这辈子就只能受这等折磨了。就算你娶了第二个,第三个,亦是没有用。”

“老三,”龙旗吼着,“让她走。龙非,你若是不舍得,就等着看她死。这是她草菅人命的报应。”

漆黑,寒冷,饥饿。梅降香没有想到她这辈子还能受这样的罪。

她是不是该感谢龙非,拼死拼活也要阻止龙旗卖她泄恨?看看她因为他的善心得到什么下场?龙旗真是说错了,龙非哪里是在不舍她,他不过是不舍她的安魂汤!

报应啊,还真是来得好快的报应。现下,她受的罪与那黄泉路上的女子定是一样的吧?一样荒凉,一样寂寞,一样委屈。

几更了呢?在这偏僻的院落,竟连更夫的声音也听不到了。龙旗到底把她关到了什么地方?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竖起耳朵问道:“是谁?”

过了半晌,才听到回音:“降香,是我。”

她苦笑,“龙非,去告诉龙旗,我要去芙蓉坊,我不待在这黑漆漆的地牢里。”

龙非似是叹了口气,“降香,你不晓得芙蓉坊有多可怕,所以,你还要不停地惹恼大哥。”大哥刚失去了嫂嫂,理智尽失,聪明人都该懂得明哲保身,而不是这样与他针锋相对。大哥对于嫂嫂的死已是自责万分,她却还敢那样明目张胆地数落大哥。即便是他,亦是不会饶她的吧?

“有多可怕?”她故意说得轻松,“你忘了吗?那里可是供人销魂的地方。”

他却白了面颊,“降香,你忘了吗?那里的人都像是野兽,根本是被****迷了心志。”

她却笑起来,“他们迷上的是你这样的美人,而我,大抵去了也只是做丫头伙夫。”

他又想起了两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那些如狼似虎的嫖客差一点撕破了他的衣服,幸好她护住了他。他好生没用,竟然连她都比不上。

他继续劝说她:“降香,你知道吗?你给我的书我已经全部读过了。我把每一个字都记了下来。你说若是我记全了,便要带我去看戏。”

“看什么戏?”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咕哝着,十七岁的男子了,却还是这样害羞,“就是去看你喜欢的戏啊。你若听我的话,不要招惹大哥,我便随你去看你最喜欢的魏王与龙阳君。”

她打了呵欠,“我大概撑不到去看魏王与龙阳了。”

他有些急了,“降香,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害怕了?你莫怕,我一夜都不走。”

她呵欠连天,摸着面前的石壁,“你把我送给你的书带来了吗?”

他忙着从袖管里拉出书册,“带来了,带来了。”

“既然你说你都记下了,你读来给我听吧。”她闭上眼,想要睡一觉,以免忍受这饥寒交迫。

他叹了气,过了好久,才开了口:“信陵君第一次见到龙阳君是在皇朝的大宴之上。龙阳一袭白袍,容貌清丽,越是去看便越是精妙,越是去看便越是美不胜收。信陵君将手中的酒樽递给了龙阳君,两指擦过时,信陵君竟觉得那触感销魂蚀骨。完了完了,他心下念着,却还是挡不住自己的眼睛。那样吹弹可破的玉肤,那样深不见底的明眸,那样芳泽慑人的薄唇,那样姿态万千的身骨,无一不佳,无一不是极品。敢问茫茫众生,可曾见过一人如此使人着迷,如此使人心乱如麻,如此使人只想金屋藏娇共享鱼水之欢?”

读到这,龙非已是有些口干舌燥,额上也浮起了些许细汗。

他轻轻唤着:“降香,你在听吗?”

“嗯,”她的声音有气无力,“龙非,这里到底是哪里?”

龙非沉吟:“降香,这里是山庄的地窖,是咱们山庄专门储存粮食的地方。”

粮食?

梅降香的眼睛倏地睁开,“什么粮食?”

他回想着,“每年大家伙都会在这里储存些鱼肉,偶尔也会存些酒菜瓜果。现如今正值春天,无甚瓜果,也就只是些生鱼生肉,还有些美酒吧。”

忽然听见她在里面尖叫一声,他赶忙问道:“降香,出了什么事?你不要乱动,不要伤着了。”

梅降香含笑的声音传来:“龙非,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吗?”

龙非有些担忧地嘱咐着:“降香,不管有什么,你都不要碰。”

她笑起来,“怎么可能不碰?这里面有酒有肉,我怎么可能忍得住?”

他在外面听到她大快朵颐的声音,脸上含了笑,“是了,我倒是忘了,你该是饿了。”

她忙着吃东西,嘴里含糊不清:“到底是谁提议把我关到这里?出去之后,我要和他结拜。”

他笑着,坐到地上,裹紧外衫,看着漫天扬起的雨丝,“降香,若是结拜,你该是要喊我一声哥哥了。”

她没空理他,径自吃得尽兴。

“降香,”他的头发逐渐被雨打湿,“那酒好喝吗?我也好想喝一口。”

她笑着,“龙旗一定会气死。我要把他窖藏的美酒都喝光。外面是什么声音?下雨了吗?”

他靠到墙壁上,答道:“没有。是起风了。”

她张了张口,却是没有开口,又把酒灌了下去。这样大的风声,他该是知道多穿些衣服的。

他努力保持清醒,抵御着身上的寒冷,“降香,你若出来了,可否不要再与大哥斗气?”

她不依道:“我哪里与他斗气?是他非要置我于死地。”

他举着外衣挡住逐渐加大的雨势,轻叹:“降香,你说过要陪我十年的。”

她愣了下,周身的寒气渐消,“倘若你十年都没有被我医死,我也只能认命陪你十年了。”

他嘴角含上一抹笑,“那便好了,我会好好活,好好活着喝你为我熬的安魂汤。”

她忽然大声道:“龙非,我不是什么神医。”

他低喃:“我不管你是不是神医,我都只信你了。”

她冷哼:“你哪里信我?你从不信我。”

他双手握拳,克制自己的颤抖,“那时我糊涂了,你莫要放在心上。自此以后,我都信你,只信你。”

“连龙旗也不信了?”她不屑一顾。

他轻咳出声,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是,只信你,饶是大哥,也不信了。”

她愣了,久久才问:“你说信我,我便信吗?”

他轻笑,“你可知道你今天的表情多委屈。一看到你那样的神情,我便知道我错怪你了。所以,自此以后,我绝不会再错怪你,也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她打个呵欠,“谁信你的甜言蜜语?”

他没有答,缓缓闭上眼睛。信与不信,他都无妨。认定是她,便是她了。不管是甜言蜜语,还是身体力行,他都不再回头。绝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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