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根发确定了王雪怀孕的消息后，第二天又马不停蹄地请假跑回洼子村告诉了大哥大嫂，姚根粮和李菊香听了自然是喜不自禁，但短暂的高兴之后他们又唉声叹气起来。姚根粮摊着双手垂头丧气地说：“高兴也是瞎高兴，就算到时候生个孙子，那孩子还不是姓王，他又不能姓姚。”
“就是，我都不知道我这算是奶奶还是姥姥了。”李菊香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姚根发信心十足地反问道：“存刚的孩子为啥要姓王不能姓姚？”
姚根粮感到弟弟反问得奇怪：“为啥姓王不能姓姚你还不知道？”
李菊香也撇着嘴，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问；“咋了？我儿子给人家倒插门，生了孩子还要姓你姚家的姓？人家王家人找上门女婿，不光是为了养老送终，更主要的是还给王家延续香火！这会儿你倒问起我们来了，你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姚根发嘿嘿一笑：“你们说我装糊涂就算装糊涂吧，其实我心里一直明白着呢。”
李菊香白了他一眼：“你这话啥意思？”
姚根发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慢悠悠地卖起了关子：“你俩想想看，咱存刚给他家当上门女婿不假，给他王家养老送终也没错，但他们王家人从来也没给咱们明确提出将来出生的孩子姓王呀，更何况咱姚家谁也没说过存刚的孩子不姓姚呀！”
姚根粮蹲在门口叼着自己的旱烟袋，听完弟弟的话仍然摇着头：“孩子姓王那是早注定的。男方倒插门上了谁家，将来孩子就姓谁的姓。”
姚根发又反问到：“谁定的？
李菊香：“这还用谁来定？这方圆几百里自古以来就是这规矩，嫁出去的儿就像泼出去的水，生下的孩子就得随人家姓。你是洼子村土生土长的人，你还不知道这规矩？”
姚根发说：“这乡下是乡下的规矩，城里也有城里的规矩。其实，在存刚结婚前我就打听了不少城里人，人家城里也有招上门女婿的，他们也是要负责给女方父母养老送终，但不全都是要孩子随女方家的姓，除了当时有明确说明和立字为证的。王家当时可没给咱家提出过这件事，咱姚家谁也没答应过，孩子生下来凭啥非得随着他们家姓王？”
姚根粮两口子一听眼睛一亮，李菊香顿时高兴地拍起了巴掌：“这么说城里和乡下规矩不一样啊？哎呀我的妈呀，照他二叔这么一说，存刚的孩子可以姓姚啊？那我就不成了城里孙子的奶奶了？”
姚根粮也忙磕了磕烟袋上前问：“那存刚的孩子能姓姚了？”
姚根发说：“现在王家没有跟咱提这件事，咱就假装不知道，等孩子生下来，如果真是个男孩，咱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争过来；如果是个女孩，他们家要姓王就随他们去吧，我看也就没必要争了，女孩子将来一嫁人还是别人家的，又不能给姚家传宗接代。”
姚根粮担心地问：“那如果是个男孩人家不答应咋办？”
李菊香眉毛一挑：“啥咋办？那就跟他们家闹呗！吵呗！打呗！谁怕谁呀？只要能把孙子抢回来就行！咱们姚家人多势众的还怕他们？”
姚根粮不耐烦地冲着李菊香吵：“就知道孙子孙子的，你能肯定生的就是男孩？你生了五个儿子，现在没有一个孝顺的，家里现在还有六个孙子，你还嫌男孩子不够闹腾的？我看哪，如果存刚家生个孙女我倒是挺高兴。”
姚根发抬头瞪了大哥一眼：“你身边有六个孙子就嫌多了？要是我，生十个孙子我都不嫌多！再说，你身边这六个孙子能有啥出息？如果将来考不上大学跳不出农门，还不是跟你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整天就只能在土里刨食！如果城里有个孙子能一样吗？从小就吃好的喝好的，上好学校，将来上完大学就在城市里上班当官了，这几个孙子能跟城里那个比吗？”
李菊香也拿手直戳姚根发的头：“榆木脑袋不开窍！啥事都不知道往长处想，一天到晚光顾眼皮子底下那点事！你就不能跟他二叔学学，啥事看远点！”她又转身问姚根发：“那王家真不同意可咋办？”
姚根发沉思片刻：“这些我在回来的路上都想过了，如果生的是女孩，咱不跟王家硬抢，说不定王雪还会再生下去，到那时候再说。”
姚根粮不明白：“城里人不是要求一家只能生一个吗？她咋还能生？”
姚根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县化工厂快倒闭了，王雪下岗了，她现在是个没工作没单位的人，只要想生，偷偷也能再生一个，没单位去管她。”
李菊香听完惊得一蹦三尺高：“啊？那她现在一分钱不挣整天在家闲着，全靠我们存刚白白养着她？”
姚根发摆摆手：“那倒不是。王家经济条件不错，老两口还在拿工资，存刚小两口婚后到现在还没独自开过火，一直在楼上吃饭，俩老的对他们还不错，他俩经济上不是问题。我现在想的是，如果这次真生个男孩，咱们姚家一定要提出孩子姓姚，因为王雪下岗没工作了，王家人的腰杆也硬不起来了，或许能答应咱这个条件，实在不行就吓唬吓唬他们，不答应就让存刚跟王雪离婚，硬把孩子抢过来，也许王家就不敢争了。你们想啊，王雪没了工作，家庭和孩子再没了，他们考虑到这些肯定也会妥协的。”
李菊香想想说：“他二叔说的也是这个理。但有一点我不同意，凭啥说女孩就不跟王家争了？这男孩女孩都是我们姚家的血脉，我都要争！”
姚根粮也附和着：“就是。就算是女孩，不也是咱们姚家的孙女吗？”
姚根发听了沉默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