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三轮淘汰后就是寒假,然后又是暑假。再然后,一年一度的换届又开始了。有人说站长选举不够民主,因为不是由下面的记者和干部投票选出,而是由站长和校报的指导老师商讨后指定人选。
为此,许嘉文已经敲诈过罗奕很多次了。因为不管怎么想,都觉得罗奕是继任站长的不二人选。学姐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很多事情,如果不是罗奕在一旁帮助她,不会完成得那么顺利。
“喂——你要是当了站长,会做些什么呢?”
他想了想,回答:“好像没什么想做的。”
“不过,我觉得有点奇怪。”
“嗯?”
“之前啊,不管叫你做什么,你都说‘我不要’‘我不干’‘我拒绝’,怎么这次你会这么安分呢?有鬼,一定有鬼对不对?快告诉我是什么鬼,我收了它!”
可是罗奕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
只是,在换届之前,一个更大的噩耗袭击了许嘉文——学姐和帅哥校医,分手了。
这消息像是晴天霹雳,也似乎是要印证她原先的某些猜测,关于学姐和校医的,关于学姐和罗奕的。
“如果有一天,学姐发现自己喜欢的是你,和帅哥校医分了手,你会不会和她在一起呢?”当时问过他的话,还那么清晰地响在耳边。
他当时只说,没有那样的如果,可是现在却有了,却有了那样的如果了啊!他会怎么做呢?会怎么做呢?
他和学姐一定不是她所看到的那样毫无交集,不然为什么他和她一闹别扭,学姐就会知道并且出现呢?
如果、如果学姐真的和他在一起了,那她呢?她该怎么办?是不是不该再坐他的单车?是不是不该再和他一起走路吃饭?是不是不能再肆无忌惮地宰割他?是不是不能再在他面前任性?是不是……是不是不能再以“是你自己说要照顾我”这个借口为所欲为了?
不!他们不能分手,不能分手!她要去找学姐,要去找帅哥校医,她要帮他们复合!这么想着,就往门外冲去,只是没几步,又颓然停住——如果,感情是旁人说几句话就能促成的事情,她和罗奕之间,怎么会到现在还是毫无进展呢?
没用的,没用的。有些事,如果注定要发生,那么无论你怎么阻止,都是没用的。
忽然觉得自己真没用呢,就算看到了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却无能为力。
那几天,许嘉文一直偷偷注意着罗奕和学姐之间有没有超过平常的互动。看起来似乎还是和平时差不多,学姐还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他还是对人爱理不理的样子,说话表情都淡淡的。
即使是这样,心里的不安还是不能退去。
“想什么?”会敲她脑袋的,也只有他一个了。
“胡思乱想呗。”
“也是,你能想的东西太多了。”
她看看他,想说些什么,可又想起自己曾经说过,不会再问他隐私的问题了。怎么办,憋得好辛苦。
“又胡思乱想了?”他继续敲回她的神志。
“嗯……”
“在想陈静静和她男朋友分手的事?”
“耶?”许嘉文瞪大眼睛,以为这些事情根本不可能从他嘴里听到。
他又敲了她一下,“不是让你自己想吗?怎么,还是想不出来?”
“嗯……”乖乖承认,他会不会就好心提示了呢?
“那你继续慢慢想吧。”
许嘉文:“%%…………&&*”真想打人。
正是换届大会开始之前的间隙,罗奕晃走以后,徐小小又晃了过来了。
“听说陈静静和男朋友分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徐小小得意地拿出一个信封晃啊晃,“你要是看过这个,就知道了。”随意一扔,知道许嘉文一定会接住。
许嘉文隐约能知道信封里是什么东西。她当然没忘当初是为什么掉进那个湖里去的,可当时陈静静也说过,徐小小没拍到什么东西的。
她疑惑地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照片——照片里的女生,身子前倾,男生扶住她,刚好是一个拥抱。
“这个……”她看向徐小小。
“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没什么,她的校医男友怎么会在看了这个以后和她分手呢?”徐小小脸上的得意表情那是裹了里三层外三层。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学姐怎么会让你留着这些照片?”
“你还不明白?”徐小小嗤笑,“为的就是眼前这一刻啊,顺利地甩了校医,断了你的念头,和我的好徒弟双宿双飞啊!所以——”徐小小放轻声音,“我才说陈静静这个人不简单啊,所有的一切,她都算计好了,一步一步,都是她的计划啊……你,不过是她的棋子而已。”
“我不相信你。”她不该动摇的,从一开始,她就是站在学姐这一边的不是吗?徐小小这是在挑拨离间,她不能上当!
“我有说要你相信我吗?”徐小小睨了她一眼,“你要当世界上最笨的傻瓜,我为什么要阻止你?我只是把我所知道的说出来而已。”
眼看换届大会就要开始,徐小小才笑着走开,入座。
许嘉文心不在焉。
不是她相信徐小小说的话,而是对于学姐和罗奕之间,或许她真的是关心则乱。无论怎样的可能性,她都有相信的倾向……
可是罗奕说的,要她自己去想,要自己去想……不能听别人的一面之辞……要自己想,自己想……可是现在脑袋这么混乱,她根本什么都不能想!
“许嘉文!”罗奕推了推她。
“什么?”
“叫到你的名字了。”
“什么?”
“下一届站长,许嘉文。快起来致意。”
她还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却下意识地起身四下点头致意。等到意识逐渐回笼,她忽然睁大眼睛转望他,“你刚刚……说什么?站长?”她没听错吧?
“是,下一届站长就是你。”
她眼睛瞪得更大,“怎么可能?不是你吗?”她还以此为名敲诈了他那么多次,他当站长,根本就是水到渠成毫无异义的事啊!怎么会是她?
“我从来没说是我。”
“你知道是我?”
“我说过我会神机妙算的。”他笑。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不管是哪方面,她都比不上他,为什么是她?
“总之,要请客,把从我这里搜刮过去的统统吐出来。”
“我反对!”
“反对无效。”
这也太惨无人道了!
许嘉文被逼着上台作了接任表态,会议一结束,她就要冲上去跟陈静静和指导老师说自己当不了站长,却被罗奕死死拉住。
陈静静远远看见了这一幕,走了过来,“让我和她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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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站办公室,陈静静和许嘉文面对面坐着。
“听说外面盛传我和李乐分手了?”李乐是那个校医的名字。
“好像是。”太明白不好,所以把答案说得模糊一点。
“我们没分手。”
“耶?”
“可惜他这几天出差了,没法出来辟谣。”
“……哦。”因为知道陈静静这人不拐弯抹角,所以她也不用费心套话。不过想知道的那么多,最好学姐能一次全都跟她说了,免得她天天想在罗奕身边旁敲侧击。
“徐小小把照片给你看了?”
“嗯。”
“我想你不是笨的人,不至于会真的相信她,但有时候,人往往会被喜欢或者爱这种东西冲昏头,所以我可以解释。”
“学姐不用解释,我明白。”
“哦?”
“大概是角度问题才会被拍到那样的照片,徐小小大概也想拿那照片威胁你什么,你干脆就不把它当回事免得真让她小人得志作威作福,而且学姐觉得我不至于是太蠢的人,随便别人说什么都无条件去相信。”
陈静静笑笑,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只是你还是在乎了。”
“我也不想这样。”她无奈地吐气。
“我理解,就像其实我也不想自己为了李乐跑到这里来,可我就是这么做了。”
“我很佩服学姐。”林云美那样的就另当别论了。
“很喜欢罗奕?”
“耶?”为什么罗奕不这么问呢,那样她还有个坦白的机会,“是。”
“为什么不告诉他?”
“想等他先整理好对学姐的心情。”口气有点沮丧,因为等得有点久。
这次,陈静静笑出了声,“你的自我中心有点重。”
“耶?”这下是真不明白学姐的话了。
“你只看见自己对他的心情,却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对你的。”
“那是因为……”
“不要说那是因为他的眼里只有我这样的蠢话,我不接受。”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嘛,她有点委屈。
“如果你真的有认真仔细地用心去看,也许答案就不一样了。”
“咦?”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新发现,然后,我也会告诉你我的一些旧发现。”说着,她眨了眨眼,起身,“李乐今天回来,我要带他去辟谣,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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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届之后就是每年的重头戏——招新。
无论是一般的社团还是全校性的组织,都会向报名的学生收取一定的报名费,作为此后活动的经费。报名的人越多,含有优秀人才的概率就越大,当然,所累积的经费也就越多。每年上头都会定下当年的指标。
由于去年招了八百名新生创了历史新高,基于“一年要比一年好”的规律,上头很无情地丢下了一千名的指标,差点就压垮了新站长,还好她身边有个副站长稳着。
“怎么办怎么办?这还不要了我们的小命啊?一千个人,他以为我们是机器猫啊?”
“今年学校扩招,新生人数比去年要多三千,所以应该也不太难吧?”罗奕在一边打强心针。
“你不知道现在的小鬼都越来越精吗?要交报名费,竞争还那么激烈,谁屑玩这种把戏啊?”
“可是现在的小鬼也很虚荣啊,要是能在这么多竞争对手里脱颖而出,不是更加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吗?”
她翻白眼,“就你有理。”
“就事论事,你可别恼羞成怒。”
“我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嗯,我看是吹了只牛放在肚子里。”
“罗奕!”
“想吃什么?”他迅速转移话题。
“吃什么吃,招新方案都没写好,明天就要交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想啊。”二话不说就拉起她往外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姐的话,许嘉文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前更注意罗奕的一言一行了。注意到每次在饭馆吃饭前当她拿着纸巾猛擦桌子的时候,他会在筷筒里挑出不残障又没有色差没木刺翘出来并且包装完整的一次性筷子并拆掉递给她。
点单的时候他会很自然地提醒服务员不要放什么——而那些什么,都是她不会吃的东西。会时常提醒她不能乱吃胡吃,看到她吃到味道奇怪的东西,一边会笑话她却又会在第一时间给她倒一杯水。
吃完出来的时候,发现下雨了。
“你在这里等我。”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伞,他撑着伞,微笑着等她走入伞下。与他并肩走的时候,她禁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一眼——他的伞总是倾向她这边,原来不是伞够大,而是他把大半都挡在了她这边。
是了,一直都是这样的。下雨天出门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如果坐车,他也会先下车,然后撑了伞,微笑着迎接她的脚步。有一次半路闹了别扭,她怎么都不肯和他共撑一把伞,他挡在她身前问:“其实你是希望淋病了好有借口让我照顾你吧?”“去你的大头鬼!”她成功被激将,回到了伞下。
路上遇到了已经退社的旧同事,很是热络地招呼:“有空聚聚啊!”
“好啊。”对方暧昧地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走了。
“他笑什么?”她疑惑。
“大概是想到你喝醉酒时的糗事了吧?”
“乱讲,我从来没喝醉过!”
“哦?”
“真的!”她强调,每次聚餐喝酒的时候他都会在一边帮她挡酒,她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喝醉酒?
他笑笑,不说话。
“真的!”她再强调。
他还是只是笑,不说话。
“难道……我真的醉过?”他一直笑,让她忍不住也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错。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肯定有!我肯定醉过!”
“我说,”他淡淡看着她,“你的立场也太不坚定了。”
“……¥@!#¥%”啊,想起来了!“我好像真的醉过!”
“哦?”他轻轻挑眉,看着她。
“好像是喝酒喝太多,还发酒疯了,发着发着,胃病给犯了……”
罗奕眯眼,“你还真记得啊……”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犯病,是他把她送到医院,陪了她一整夜。那次他好像还撂过狠话,说她以后要是还敢乱喝酒,就和她绝交。那样子真凶啊……不过她那时大概酒还没醒,记忆模模糊糊的。
“还真有这么回事啊……”这下她怎么就想起来了呢。难怪这家伙现在管她管得这么严,不给多吃也不给多喝,“喂,你还挺关心我的嘛。”
他敲她,“你知道就好。”
她偏着头问:“就因为你当初说要照顾我,凭白就多了我这么个超级包袱,你后悔过没?”
“嗯,每天都希望时光倒流让我有机会收回那句话。”
“喂!我随便问问的!”居然还当真了!
“我也随便回答的。”他忽然咧嘴一笑。
“你这么笑让我觉得很惊悚。”
“那我以后要多笑。”
一路走回去,细细想起的事情居然不少。他不经意间的迁就和照顾,即使某个当下记得,也仿佛很快就忘记了,现在再一一数起,那些感动都能变成绵密的痛,提醒这几年与他并肩的时光。
以喜欢他为名,却承接这么多她的好。那么她呢?她为他做过什么呢?这样想着,多么惭愧。
“喂,罗奕。”
“嗯?”
“以后,我来照顾你吧!”
他看着她,“怎么忽然良心发现?”
“要你管!”
“还是不要了,我怕你以照顾为名,行虐待之实。”
她瞪眼,“我许嘉文是那样的人吗?”
严肃点头,“还真是。”
“罗奕!”
男生立即撒腿向前跑。
“有种你别跑!腿长了不起啊!”
吃饱喝足,继续墨迹招新方案。这时候许嘉文就会怨声载道,“到底为什么要让我当这个什么鬼的站长啊,我不要啊我不要啊!”
“鬼哭狼嚎是没用的,你还是实际点吧。”
她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我很实际地在鬼哭狼嚎啊!”忽然想到自己说过要照顾他,于是连忙擦干眼泪,“喂,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吧!”连忙跑去倒水。
还好,还记得他不喜欢喝茶,所以白开水就好。
继续墨迹方案。
“为什么一定要提供三个方案啊……集中火力不行吗?写一个方案然后一直改到完美不就好了吗?三个方案多浪费啊,难道要留给下一届的人用吗?”
罗奕叹气,“你这样,就算通宵也不会有结果的。”
“通宵?又要通宵?我们不是通宵过吗?为了那个什么见鬼的试卷!”
“许嘉文,你最近好像变聒噪了。”
“那是因为……”急忙住口,不能让他知道那是因为知道学姐和校医没分手所以觉得轻松自在了,“你管我!”
哎呀不行,说要照顾他呢,怎么能在精神上凌虐他呢?连忙赔笑,“校医说我最近压力大,多说话能抒发压力。”
“这样?”他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难怪我和你一起后话也多了。”
“喂!什么意思啊!”
“你确定要我说得更明白?”
“……算了,好女不和男斗。”
“许嘉文。”
“干吗?”没好气。
“你好像说要照顾我?”
“是又怎样?”
“我饿了。”
不会吧?“不是刚吃过吗?”
“嗯,大概是听说要被照顾,消化系统忽然变好了很多。所以饿了。”
“你——”
“赶快表现一下吧,要怎么照顾我呢?”
“我、去、买!”咬牙切齿。
走到门外还听到他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鸡粥和烤鸡排不错……”
许嘉文气呼呼地走在路上,“臭人鸟人混蛋!还真给你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还鸡粥鸡排咧!给你啃一次性筷子!”
买了鸡粥,也买了鸡排,往桌上一放,“吃死你!”
可男生却动也不动,笑笑地看着她。
“干吗?吃啊!”
“你不是说要照顾我?”
“我不是已经给你买来吃的了?”
“啊——”他张嘴,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
许嘉文瞠目结舌,这真的是那个很淡定的罗奕吗?还是他什么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把脑袋撞坏了?
“你——我说,你也说过照顾我啊,你可也没做过这种事啊!”
罗奕呵呵一笑,“你的意思是,要我喂你?”
“你你你少恶心,我拜托你正常点!”
“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做啊,喂我吃点粥没问题啊。”
“谁谁说我没事了?我要想招新方案,想招新方案!”像是落水人抓浮木般地紧紧抓起笔记本
“你要做事,那我不是不能打扰你?”他顿时有些失落。
“那当然,那当然!”忙不迭地点头。
“要不想一个方案算了?我可以和你一起想。”他提议。
“不不行,要想三个,三个!组织交代下来的任务当然要尽力完成了!”开玩笑,要她喂他吃粥,她一定会羞窘到死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啊!
“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默默地埋头喝粥,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虽然不是通宵,但也差不多了。凌晨两点半,许嘉文伸了下懒腰,左右活动筋骨。这才发现罗奕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他的手下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几张纸,她小心地抽出,见纸上写的也是三个招新方案。
“笨蛋,这样一共就是六个方案,你还真要留给下一届的人用啊?”看完了他的方案,开始看他的人。
这几年,看他是越来越顺眼了——大概已经和好不好看无关,但心里就是存着这个人的眉眼,每每想起,都要翻出来温习一遍。
已经习惯了呢。习惯经常想起他,习惯经常见面,习惯互损,习惯被他照顾,习惯冷战以后别扭地和好……都习惯了呢。
所以,怎么都看不腻呢,他的脸。
不过,虽然他很好看,她也很喜欢看,但是熬了一夜,还是会很想睡觉的……天亮以后还要把方案整理拿去给指导老师,现在就先睡一会吧……啊,待会要早点起来去买早点,不是说要照顾他嘛,要说到做到才行啊。
先睡吧,先睡吧,一切等睡醒再说……
许嘉文之所以会醒来,是因为闻到了叉烧包油条以及豆浆的香味……循着香味凑去鼻子,朦胧间一睁眼——喝!乖乖,香喷喷热乎乎的早餐啊,就摆在眼前。再看过去,就是一双似笑非笑的,但又很淡定的眼。
“你笑什么?”她吸了吸口水。
“为了表扬你想出了三个不错的方案,所以犒劳你的,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清晨的错觉,竟然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温柔得可怕。
那个总是淡淡表情的罗奕,会有温柔的时刻吗?会有对她温柔的时刻吗?怀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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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新很快正式开始。
在校门口竖立超大广告牌,到处张贴海报。分配人手划定区域,白天以在校园各处发传单向人们介绍记者站为主,再在各个人流密集的区域定点宣传。晚上则以教室和寝室为主要击破点。
十月,还是盛夏天气。烈日当空,许嘉文和几个干部坐在东校区的宣传点,有气无力地吆喝着。
“真像是卖白菜的……”碍于形象,这话她只能在心里嘀咕。
不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正午路上的人很少,只怕没来报名的,倒是一堆送医的,再这样下去,估计一个个都得晒虚脱了,还怎么保持实力放在晚上啊。
打定主意,立即吩咐:“我们现在开始轮流值班,每个人一个小时,傍晚人多的时候再一起待在这儿。接下来这个小时我先来,然后是小齐、沈尔和大江,明白没?就地解散!”
大江没走,“站长。”
“嗯?”
“还是我先留下吧,这会太阳最毒了……”
许嘉文笑笑,“我经得起晒,没事,你快回去养精蓄锐。”事实上,她已经有些晕乎晕乎了,只是,她会晕,换了别人一样要晕。
许嘉文一个人留下,看到有人经过就立刻迎上前去发送传单,“你好,我们是学生记者站……”
过往的人真的不多,只是这样一直晒下去……估计真得中暑。
“还好只有一个小时,我还熬得起。”她喃喃。
一阵车铃随风而来,“吱——”一声,车子就在她面前刹住。罗奕默不做声地下车,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冰镇绿豆汤,藿香正气丸。”
她看着他,“我没中暑。”
“那也快了。”他的表情很严肃。
“绿豆汤我喝,这个什么什么药丸就不要了,我最讨厌吃药了。”
“你觉得有你拒绝的余地?”
她缩肩,乖乖地喝绿豆汤。
“还有多久?”
“呃?”
“你们不是轮流值班吗?你还要值多久?”
她看了下时间,回答:“半个小时。”
“这半小时我替你,你回去。”
“不行。”
“怎么不行?”
“我是站长,要以身作则。”
他眯眼,“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副站长就不可以?”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他的绿豆汤,总觉得在他面前说话很没底气。
“那就回去。”他口气缓了缓。
她走了几步,可怜兮兮地转过头,“我走不动,让我坐着休息下好不好?”
罗奕坚定地摇头。
她苦着脸,“我是真的走不动……”只觉得天旋地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更别说是走路了,“我……”一阵恶心感涌上来,来不及反应,已经“呕”的吐了出来。刚刚喝下的绿豆汤,以及午饭吃下的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终于连站立都变成困难的事,她缓缓往地面坐去——身子却被人接住了,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罗奕。
“不是说不会中暑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把她扶到自行车后座,再跨上车,脚一蹬向前驶去。
换届之后,经常能在医务室看到陈静静的身影。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刮痧?”一脸虚弱的许嘉文听到这两个腿更软了,“听说很疼啊……”
“可是暑气不散,就很难好啊。”陈静静说,“还会一直上吐下泻头昏眼花坐立不安。”
听着就觉得生不如死,于是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状,“刮——就刮吧。”
许嘉文趴在躺板上,陈静静和校医两人一人一边,对着她的肩颈部就是一阵狠揪,疼得许嘉文嗷嗷直叫,“疼疼疼——轻点……啊!轻、轻点啊!”
“不这样不行啊,不过你可以使劲叫,没关系。”说着,两人下手更重了,许嘉文几乎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整人了。
“啊啊啊!好痛好痛,不来了不来了啦……好痛,痛痛痛……”最后连痛都叫不出来了,只一径地掉眼泪。
坐在一边的罗奕从她开始叫痛时就一直锁着眉头,这时终于忍不住起身走了过来,先是握住她的手,然后轻轻抱住她的脑袋,“乖,忍一忍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难道又是错觉?疼痛中的许嘉文迷迷糊糊地想着,疼出了幻觉吗?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心疼?来不及细想,又是一阵更深的痛楚袭来,她不自觉捏紧了他的手,额上冒出冷汗,全被他的衣服吸走。如果那些痛楚也能被吸走就好了……
“总算大功告成。”陈静静微笑,还作势抹了抹汗。
许嘉文眼角还挂着泪滴,“我就差痛休克过去了。”不过能让罗奕这么抱着,也算值回票价了,可以考虑再中一次暑……并可以考虑叫得再惨一点。
“好了,现在你们两个男的可以出去了,我和嘉文还有话要说。”
就这样,许嘉文被迫离开了罗奕温暖的怀抱。依依不舍,依依不舍啊……
许嘉文还趴在躺板上装死,陈静静拉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问:“怎么样,有新发现没?”
许嘉文点点头,并把那些“发现”大概说了一遍,“那学姐你的旧发现呢?”
“首先,当初他之所以参加记者站,不是因为我,而是你。”
“我?”她开始觉得陈静静在和她开玩笑了,并且是不小的玩笑。
“我只不过把和罗奕见面的消息扭曲了下透露给徐小小,我知道她记恨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抓我的把柄,你追徐小小的时候,我又顺便在他面前画蛇添足地说了一番你想要参加记者站的决心和渴望,最妙的是,你居然还掉到湖里去了——完全就是锦上添花。”
许嘉文听得一愣一愣的,难道罗奕不是为了更接近学姐才最终决定参加记者站的吗?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那么在乎罗奕喜欢过我的事,那天你为了这个冲他大叫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只不过你们谁都没发现。罗奕最终会答应竞选干部,也是因为你。因为我跟他说,如果他不陪在你身边,凭你一个人,一定很快会被人斗下去。站长的人选,一开始确实是他没错,可是他说,也许他更加能胜任副社长这个职务,但前提是——你当社长。”
“学姐,今天是愚人节?”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根本没有理由相信吧?”一直以来都知道他喜欢的人在乎的人想要靠近的人是学姐,连他自己都承认了的。可是忽然却有人跳出来说,你错了,他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你,她能相信吗?
“如果我说的那些你都不相信,那刚才呢,我承认我有故意下手重一点,当时他脸上的心疼,言语里的焦急,以及动作的温柔,你难道都没感觉到吗?如果没有,那我只能说罗奕很可怜,竟然看上了这么迟钝的人。”
“学姐,不要把事情说得跟真的一样。”她会信的,她真的会相信的……
陈静静翻白眼,“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学姐告诉我这些。”
经过一个星期奋战,招新总算结束。
令人惊喜的是,这次报名的人居然破千,达到了一千一百人次之多。
“看来我们记者站是越来越壮大了啊……都是大家的功劳!”庆功宴上,许嘉文这么说。
三杯下肚后,罗奕就不再让她喝了,所有她要喝的酒精液体,全都落入了他的肚腹。
小齐忽然借着酒兴起哄起来,“每次副站长都帮站长挡酒,好像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啊,还是你们其实有什么关系?”
罗奕眯眼看着小齐,“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嘿嘿嘿。”小齐干笑着后退数步,“当然是……站长和副站长的关系啦!”
“说起来,站长和副站长已经认识三年了吧?三年,不短的时间呢。”沈尔在一边附和。
罗奕笑了笑,“不是三年,是十四年。我们小学就认识了。”
许嘉文插嘴:“不要讲得我们交情好像很深似的,真正认识的时间也只有三年而已。”
大江张嘴,“这样还不算交情深?站长你要求好像太高了点啊。”
“你们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只是照顾和被照顾的关系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这么说的时候,酸意很重。是因为听了学姐的话,所以想试探他的反应吗?
小齐奸笑,“照顾和被照顾的关系……这个含义可是很深的啊。”
“父母和子女是照顾和被照顾的关系。”
“医生和护士也是照顾和被照顾的关系。”
“当然,男朋友和女朋友也是照顾和被照顾的关系。嘿嘿嘿。”
也不知道玩笑话最后是怎么不了了之的,不会喝酒的罗奕每次都会像今天这样帮她挡酒——这能说明什么吗?
她不怕其他,只怕自作多情。就像当初不敢把他说的那句“我会照顾你”当真一样。
那天临别之前,罗奕忽然问:“要你想的问题,还没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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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经三轮淘汰后,最终留下了三十五名晋升正式记者。
“残酷的淘汰总算结束,我们去玩吧!就当时联络大家的感情!”站长许嘉文兴致勃勃地提议。
有站长的提议,再有副站长的附和,成行不难。地点定了白溪,活动内容为烧烤。
“鸡翅是我的,里脊肉是我的!谁都别和我抢!”
偏偏有人要和她作对到底,拿了刚考好的鸡翅津津有味地在啃。
“罗奕!”
“你要?”他挑眉,把吃到一半的鸡翅递过去。
“你都吃过了!”
他点头,“那就是不要。”继续啃。
“站长!”小齐兴冲冲地跑过来,“那边山脚下有好多橘子树,我们去摘一些过来吧!”
许嘉文哼了罗奕一声,“我去摘桔子,不给你吃!”很趾高气扬地离开。
“站长,”跟在一边的小齐神秘兮兮地开口,“你喜欢副站长吧?”
许嘉文大尴尬,却嘴硬,“你胡说!”
“好吧,”小齐耸肩,“那就是副站长喜欢你。”反正对他来说没差。
这还差不多,许嘉文在心里点头。哎,他是喜欢她的吧?那天他问她“要你想的问题,还没答案”的时候,这样的念头就忽然窜进了她的脑袋里。
他要她想明白的,是不是他已经不喜欢学姐,并且,他现在喜欢的人是她——的这件事呢?
如果是,如果是她想的这样,那该多好啊。
也就是说,学姐说的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那些错觉其实都不是错觉。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一厢情愿地单恋着他。
多好,多好,多好啊!
那边小齐还在说着:“但是我们觉得,不管是谁喜欢谁,表白这种事情就应该由男生主动的。”
恩恩,小齐说得有道理。许嘉文在心里拼命点头。
“所以站长……”小齐忽然压低了声音,“待会副站长会向你表白哦。”
如果是真的该多好啊。她如果有对他说喜欢的勇气,也就不用等到今时今日了,如果能由他来说出那句话,那这个世界将是多么美满啊!许嘉文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有一帮好手下啊。
不知不觉地,两个人已经走到一棵树下,却不是什么橘子树。
小齐又说了:“站长你再耐心等等,沈尔已经去了。”
“去哪?”
“待会你就知道了。”
那边罗奕正吃得不亦乐乎,忽见沈尔急急忙忙地跑来,嘴里叫着:“不好了不好了!站长从树上掉下来了!站长从树上——”话音未落,只见一道身影飞快地窜了出去。
“呃……副站长……还真是敏捷啊。”
“许嘉文——”男生猛然刹住脚步,看到女生正安然无恙地站在树下,乍然松了口气,嘴里却问:“你不是从树上摔下来了?”
许嘉文没好气,“我没摔残你很失望哦?”
“怎么说本来还以为有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不是?”
“想得美!”
小齐悄悄退下。
“真的没事?”他上上下下打量她。
“不然咧?”翻白眼,难道她喜欢的真的是幸灾乐祸星人?
“那沈尔干吗谎报军情?”
“他们说这样你就会跟我表白……”哎哟,一不小心给说溜嘴了,收势不住,后悔莫及。
“嗯哼,表白?”
“你听错了,我没说表白这两个字。”有人企图亡羊补牢。
“那是?”他很虚心。
苦思冥想,怎么和表白谐音的词语就是没有呢?
那边男生却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居然不是啊……我本来还真想趁势说点什么呢。”
“说点什么?”她立刻巴过去,眨巴着眼。
“没什么。”他微笑,“我们回去吃肉吧。”
许嘉文甩开他,“还吃什么肉啊,把话说清楚了先!”
“那我要你想的问题呢?”
“什、什么问题?”
他睨她,“还会装傻?”
顿时有些心虚,“才没有!”
“那是?”
火大了,“就是故作姿态怎么了?你先说喜欢会死啊?”说完她就傻了,她都说了什么啊?不是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吗?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许嘉文啊,你这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啊?她泪了。
没想到罗奕却反而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他依然是用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然后说:“我以为让你想的问题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没想到你这么笨。”
“喂!”
“我喜欢你,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耶?”许嘉文,张大了嘴巴。她百思不得其解苦思冥想旁敲侧击不得果的事情在他嘴里说出啦竟然这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理直气壮?那她这些那些的纠结都是为了什么啊?
“你喜欢我?真的喜欢我?”太振奋人心也太难以置信了!
罗奕叹息,“原来你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我要喜欢这么笨的人。”
“按照物以类聚来说,你也聪明不到哪去。”她回臭他,继续问:“你真的喜欢我?真的真的喜欢我?你不是喜欢学姐的吗?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不喜欢学姐而喜欢上我了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也喜欢你的?还有啊还有啊,既然知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为什么……唔!”许嘉文瞪着眼睛闭嘴了。
啊……男生使女生闭嘴的方法是多么的奇妙啊!她是多么的喜欢啊!
他细细吻着她,在唇间呢喃:“因为想等你自己想明白啊,可是你太笨了,我只好勉为其难点拨你一下……从告诉你关于陈静静的事的那时开始,或许更早以前……就已经喜欢你了。”只是有些事,在你想明白之前,它的存在就会很隐性。
在一旁偷看的人早就笑眯了眼,他们的站长和副站长,总算在一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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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总是走得比想象快。
大江当选社长的同时,许嘉文和罗奕也迎来了退社的光荣时刻。这承载了她和他大部分大学生活的地方,终于也要和他们说再见了。
那晚一帮人又聚在一起,许嘉文得到罗奕的特准,终于得以开怀畅饮。不断不断地干杯,不断不断和大家一起回忆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不经意间也掉了几滴辛酸泪。
难怪有人说,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
“不过还好,站长的身边一直都有个副站长。”
“是啊,”她微笑着,“要是没有他,我一定坚持不到现在。”
他轻轻敲她的脑袋,“知道就好。”以喜欢之名实欺诈之实的人大概也只有她了,偏偏他甘之如饴。
许嘉文终于又喝醉了一次,她伏在罗奕的背上,一边哼着歌一边还说梦话。
“罗奕罗奕,我喜欢你呀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呀好喜欢你。”
“我已经知道了。”
她搂着他的脖子,继续说:“我本来已经不喜欢你了的,可是谁叫你要送我那条围巾呢,一下子就把我捆住了,我也没办法啊,你以为我想喜欢你啊……”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送你围巾。”
“送围巾也就算了,居然还又读同一个学校……除了喜欢你我没别的选择啊,我好可怜对不对……”
罗奕叹气,什么时候,喜欢他变成可怜人做的事了?
“可是,可是,其实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啊,你都不知道……”她使劲勒着他的脖子,“很久很久以前啊,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啊……你都不知道,你都不知道……”
“初中的时候啊……”他恍然停下脚步,“那么,我可能比你还要早一些呢,只是你不记得了。”笑笑,继续往前走。
只要结果对了,那么有一些,就不重要了。
等她醒来,他还有件事要和她商量——林云美打来电话,又说要开同学会,是去,还是不去呢?
翌日,校园的某个角落——
“同学会!当然去!还要围着你送我的围巾去!还要手拉手地去!我要你帮我挡酒,我要喂你吃菜,我要报那一箭之仇——”最后那一声尖叫,冲破云霄。
男生微笑着,吻住了女生。
—完—
番外:我们的小时候
一群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个院子,高高的柿子树上挂了红彤彤的大柿子,正招摇地伸展到围墙外来。
许嘉文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叫住走到了前面的小伙伴,“喂,你们等一下!”等到他们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立即指了指围墙内的树,“想吃柿子不?”
他们跟着抬头看去,陆续发出了惊叹声:“哇——真大的柿子!”
一旁的林云美早已经忙不迭地点头了,“想吃想吃!”
“想吃就摘呗!”许嘉文脱下书包,已经开始研究哪里有适当的落脚点。
一直站在最后面的男生此时犹豫着开口:“这、这样不太好吧?”
许嘉文不耐地看了他一眼,“你很啰嗦耶!喂,你会不会爬树?”
摇头。
她立刻嗤了一声,“居然连树都不会……好啦,那你就负责帮我们看书包还有把风好了,要是有人来了你就学猫叫,听到没?”
“……哦。”
几个人在墙头摘得不亦乐乎,然后慢慢爬下墙头。
几个小孩凑在一起分赃。许嘉文忽然拍了下林云美正在动作的手。
“干吗啦!”林云美嘟着嘴。
“不要把大的都给自己小的都给别人啦,把风也是很重要的事好不好?”
男生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不要柿子……”
许嘉文瞪眼,“不可以不要!”平均分配了赃物,大家才彻底地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啊。
“可是……”他还想说些什么。
“没有可是!”她拖过他的书包,把柿子往他书包里放去,“可别让大人看到了,我看你这么老实一定会全招了的,那就完蛋啦!”
“……哦。”
许嘉文又看了他两眼,“你是我们班的?”
“是……”
她拧眉思索,“那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罗奕……”
“嘉文,快回家啦!不然你要被揍了!”其他小伙伴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哦!”许嘉文一咕噜从地上跳起,追上他们。很快就忘了罗奕的存在。
罗奕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收拾了书包从地上爬起,走到柿子树人家的门前,取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门进去,“妈,我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嘉文拍掉林云美的手的画面从此就深植他的脑海。还有她问他名字时的疑惑表情,也被他小心地收藏进记忆。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格外关注她的一切。
她上课和别人传纸条被老师抓到,她又迟到了,她抢了林云美便当里的鸡腿,她在别人的抽屉里放毛毛虫,她参加运动会跑了个倒数第一……无数关于她的,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渐渐形成她的形象以及有关她的回忆。那是一部只关于她的无声电影,唯他收藏。
那时候对感情这种复杂的东西也并不了解,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吸引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
后来,他发现许嘉文好像对班长很特别。自己对她的关注,看到的就是她对班长的关注和殷勤……班长,是班级里成绩最好的人呢。
那么,她喜欢成绩好的人?男生低头看着手里的成绩单,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二十名、第十八名、第十四名……每一个进步都很小心很缓慢,以至于连老师都没有注意到,班级里有这样一个人,在一点一点地前进。直到他拿下了第三名、第二名、第一名……
还来不及享受成功的喜悦,他们却毕业了。
家人看到他的进步,喜不自禁,连忙联系城里的学校,决定好好培养。那一刻,他懊恼极了,因为想让她注意到自己才拼命学习,结果换来的却是离开这里到没有她的地方去。
他竭力向家里请求在这里的初中读一年,一年就好,他保证还是会认真学习稳住名次。等升初二的时候,再转学。
作为初中同学第一次说话,是作为生活委员的她通知他值日的事情。他太紧张,连话也说不好,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许嘉文本来已经转身走了,却忽然回过头来,看着他,“我们好像是小学同学?”随即笑了笑,“我可不是想和你攀什么交情。”
他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好继续点头。
后来,就听到有人在说:“许嘉文说罗奕那个人很清高,以为自己成绩好就了不起……”
百口莫辩啊!
可是,他真的不想自己在她心目中留下的就是这样的形象啊!他在这里读书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啊!不想就在她心里留下“清高、自以为是”这样的印象啊!
要怎么样,怎么样才能扭转她对他的坏印象呢?
那次英语测验,老师讲解试卷的时候许嘉文睡着了,下课醒了之后却又装模作样地在喊:“谁教教我啊!”
根本没人把她的话当真。
可他一再酝酿过情绪后,站了起来。
那一秒,他清楚看见许嘉文的嘴巴张成了O型。
那道英语阅读,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说得很仔细很小心,怕她不明白,还特地在段落中划出了需要注意的关键句子。
那是他离她最近最近的一个瞬间。他甚至可以闻到她的发香、听到她的呼吸。一切都那么近,又那么短暂。
若是有一天我们分离,若是有一天我们又重遇,你还会……记得我吗?
而那时,我可以坦然说出这一切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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