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年过后没几天就开学了，新学期新气象，黎舞有一番忙碌，而罗盘也似乎有好久没出现了，掰起手指数了数，其实也不过一个月，可是为什么会有天空都不一样的感觉？
黎舞摇摇头，她已经是高二下学期的学生了，高中的课本已经快学完，步入高三就是总体的复习，也就是最后的冲刺，她不像锦华里大部分的学生未来有所依凭，她只能靠自己的实力去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更多。
“所以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黎舞自言自语。
“小舞——”
黎舞转过身，笑着打招呼：“小莫，新年好啊！”
“新年好——”小莫和黎舞并排着往前走，“小舞，你今年会竞选委员吗？”
黎舞摇摇头，“没想过。”
小莫十分吃惊，“真没想过？”
黎舞笑着说：“你去吧！竞选的时候我投你一票。”
小莫忽然斜着眼看着黎舞，“你到底是为什么进入学生会？”
黎舞随便答着：“好玩呗。”
“骗人，我可听说你是跟随着我们宇浩大人的脚步才进学生会的。”小莫满脸得意，“今年宇浩怎么着也能升个副主席，如果你做上副长的话，不是很相配吗？”
黎舞没好气地说：“你明知道人家喜欢的是你啦，讨厌！”
小莫一副“我已经免疫”的神色，“得了，对了，罗盘还有没有找过你？”
黎舞微怔，然后笑着问：“问这个干吗？”
小莫一本正经地说：“总觉得那小子是真的喜欢你的，如果你为了和他在一起而抛弃掉一直追随的宇浩，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黎舞伸手拍上她的后脑勺，“你不要造谣啦，本姑娘一片冰心，还等着帅哥来追呢！你坏了我的行情我可不饶你。”
小莫“切”了一声，“说实话，锦华能和宇浩还有罗盘相比的男生还真没多少，本校最好的两个男人都在你手里了，你还想要怎么挑？”
黎舞巴不得堵上她的嘴，却只能无奈地说：“我和宇浩只是朋友，我也只把罗盘当弟弟看，他们都不是我的那盘菜，你喜欢宇浩就直说嘛！何必来消遣我？”
黎舞本来只是随便调侃着玩，谁知道小莫的脸刷地红了，“谁喜欢宇浩了，你再瞎说我撕了你的嘴。”
黎舞怔然，“啊？”居然被她说中了？!
小莫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黎舞的背上，然后“啪啪啪”地跑了。
黎舞差点喘不过气来，原来小莫一直暗恋着宇浩！怪不得总那么热衷于调侃她，啊，感情真复杂！
黎舞轻而绵长地呼出一口气，视线被樱花树下的男孩子捕捉住，她一阵错愣，然后笑着走近他，“你又没上课？”
罗盘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静静地往前走着，黎舞眼中闪过担忧，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他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黎舞心中不安，明明是那样明朗的男孩子啊！
她快步走了两步，拉住他的手臂，柔声问：“你怎么了？”
罗盘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却像是纸上的太阳，看起来明亮耀眼却没有温度。
黎舞有些急了，“你不要吓我，小盘，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舞，你是不是真的只把我当弟弟？”
黎舞一怔，抓着他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她的头慢慢地低了下来，“嗯。”
罗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这样吗？”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是这样啊！”
黎舞心里难受起来，指尖更加用力，似乎想要摧毁什么，“我不会喜欢你的。”
罗盘微微弯起眼睛，“那么，你就做我姐姐吧！”
黎舞眼中一阵错愣，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抱进他怀里，她不由自主地踮起脚，仰望着干净透明的天空，一群大雁排成行飞过，渐渐变成黑点，再也看不到踪迹，仿佛它们从未经过这片蓝天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忽然很酸很酸。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罗盘眼中闪过淡淡的水色，那个女孩子啊，到底是想欺骗谁？她忘了，她刚刚用力抓住的是他的手啊！那么，那么的用力。
一辆劳特莱斯停在他身边，林墨阳含笑的脸出现在车窗后，“被甩了？”
罗盘笑着说：“是啊！被很痛快地甩了。”他打开车门，“坐里面去。”
林墨阳往里面缩了点，让罗盘可以坐进来，“被女孩子甩了你还这么襥？”
罗盘“切”了一声，“我又不是第一次被她甩。”好像一直以来，她总是像午夜来临时的灰姑娘一般惊慌地从他面前逃离，一次又一次。
林墨阳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真有出息。”
罗盘也不怒，“比起某些还不知道恋爱为何物的小子，我确实很有出息。”
“你就自我安慰吧！”林墨阳冷哼出声，又问：“真的不去法国？”
罗盘瞪他一眼，“我怕你们三个在我面前哭鼻子。”
林墨阳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罗妈可是天天和我妈哭诉，说养了个不孝子，翅膀还没硬就不要妈妈了，活该一个人留在A市吃苦。”
罗盘无奈地耸耸肩，嘴里十分配合地叫着：“我好苦啊我好苦啊！”然后咕哝着，“谁知道那两口子发什么神经，说移民就移民，现在移到法国，指不定明天移到火星，我干吗要跟着疯？”
林墨阳没好气地踢他一脚，十分鄙夷，“你也不用找借口了，说来说去就为了一个女孩子？还是一个不喜欢你的女孩子，值得吗？”
罗盘眯着眼笑着，十分欠扁地说：“小弟弟，感情的事情你不懂。”
林墨阳眼角抽搐，“停车！”
车子稳稳地停在路边，罗盘满脸疑惑，“你要上厕所？”
林墨阳按下手上的遥控器，然后大脚一踹。
……
罗盘气呼呼地看着那辆光亮照人的车子扬扬而去，忍不住咒骂：“妈的真小气，跟个女人样。”
黎舞皱着眉头走到黎平川面前，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说过不要在学校周边见面。”
黎平川讨好地笑着，“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女儿。”
黎舞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黎平川为她叫了一杯果汁，“这个月的生活费我已经打进银行卡了，以后每个月我都直接把钱打进卡里好不好？要不我们父女像是就为钱才见面一样。”
黎舞嘴角扬起一丝嘲弄的笑容，“我本来就是为了钱才和你见面，否则每个月一次要我怎样忍受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既然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小舞——”黎平川叫住她，然后忍不住摇头，“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原谅我？”
黎舞转过身来冷冷笑着，“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是这么令人恶心？”
黎平川耷拉着脑袋，浑身都显现出一种无能为力的虚弱，“总之，还是谢谢你。”
黎舞挑眉，“谢我什么？”
“这一次罗家肯出手帮我，难道不是你从中周旋？”黎平川苦笑着，“虽然你对我总没有好脸色，但是我知道……”黎平川还未说完，黎舞已经大步离去。
手指忍不住紧握成拳，黎舞站在一年级的教学楼前，他那么做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些什么？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凭什么以她之名做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以为他是谁？
“小舞——”罗盘笑容满面地向她走过来，“你——”
“啪”的一声突兀地响在樱花弥漫的空气中。
罗盘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小舞——”
黎舞的手心火辣辣地疼，那一掌，竟像是下定决心要硬生生地打碎什么。
“我的事，你以后不许管！”黎舞冷冷地丢下这一句，然后挺胸抬头如高傲的女王一样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一阵风徐徐吹过，站在阳光下的罗盘发丝轻轻飞扬，阳光斜照在他身上，在明亮的地面上投下一道阴影。
这不像她！
黎舞将自己卷在被子里，这是她第一次打人，她居然动手打人，打的还是他。
她到底是怎样想的？黎舞将脑袋往床头撞了两下，发出“砰砰”的声响，“黎舞，你要疯了吗？”
只觉得心痛头痛哪里都痛，理智都派不上半分用场，她一定是要生病了，一定是要崩溃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像妈妈一样，遗弃这个世界，被这个世界遗弃！
狠狠地将脑袋撞上床头，黎舞双眼通红，喃喃地说：“我才不会像她一样，她那么没用，我怎么会像她一样？”
房门适时地响了起来，“姐，吃饭了。”
黎舞不想吃饭，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从此再也见不到任何人，再也不会想任何人，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难过。
见房里没有声音，夏凉又敲了敲门，“姐——”
黎舞猛然坐起来，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低着声音说：“知道了，我马上出来。”
夏凉正欲推门的动作停在半空中，然后将嘴角向上弯起，好像她看得到一样，“快点出来，要不都冷了。”
门内的黎舞闷声“嗯”了一声，她还有小凉啊！小凉还这么小，她需要照顾小凉的，所以，所以她不会有事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可以应对，因为她需要保护小凉。
外联部的黎舞打了罗盘一耳光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锦华的每一个角落，不仅在校报上被登出，在锦华校园网的首页上也挂上了这则消息。无数的人在猜测，到底发生的什么事情使得一向温和的黎舞如此爆发，难不成罗盘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就是这样……然后那样……
当人们被八卦浪潮淹没的时候，黎舞却越来越觉默，她退出外联部，每天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地忙碌着，而事件的男主角自从那偶然来上课的一天被打后，更像是铁了心不来学校一样，再不见踪迹。
课间的时间黎舞被小莫拉上天台，小莫一副不说清楚势不罢休的神气，“罗盘那小子怎么欺负你了？你和我说，看我们外联部怎么灭了那小子，才高一就敢欺负学姐，这还了得？”
黎舞苦笑着摇摇头，“事儿都是被闹起来的，其实就芝麻点小。”
小莫瞪着眼睛，“还小？你都打人耳刮子了。”那人还是超有钱有人气的罗盘。
黎舞脸色微变，她咬了咬唇，“这件事归根到底是我的错，你就不要掺和了。”
小莫一把拉住准备离开的黎舞，“小舞，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大家多担心你们？你就不用说了，我们一起共事这么久了，罗盘那小子虽然只在外联部呆了三个月，但他入了外联部大家就是把他当兄弟了，你们俩现在闹成这样，你要我们怎么想？”
黎舞歉意地说：“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
小莫气结，“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黎舞心中轻叹口气，她抬起头看着小莫，笑中满是苦意，“事实就是我打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他，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那么抱歉，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到底是为了什么打他？为了什么居然冲动到那种失去理智的地步？
仅仅只因为罗氏帮了黎平川吗？
如果是因为那样，她不是应该先问清楚吗？那才是流程的第一步啊！可是她就那么携气而来，就着心头那鼓胀的气流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他，连她想想都替他不值？
她黎舞到底凭什么打他？
他明明，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情啊！
小莫拉了拉黎舞的手，“小舞——”
黎舞转头对她轻轻一笑，“其实最近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不过现在好了，我准备把心收到学习上来，我想考Z大。”
她柔和如花瓣的笑容让小莫怔了怔，这样的黎舞让人看着好陌生，仿佛她真的把心给藏起来了。
“小舞，如果真的是你的错，那么你去向罗盘道歉不就行了？”小莫急急地说，“罗盘性子那么好，一定不会见怪的。”
黎舞摇摇头，“我一直觉得道歉是世上最虚伪的东西，事情已经变成这样，那么道歉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她轻轻拍了拍小莫的手，“小莫，你不要替我们担心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罗盘他……”黎舞苦笑着摇摇头，“反正我的事我心里明白，嗯？”
如果罗盘因为这件事情而恼怒她，那么不见得是坏事。
难道事情真的大到这种地步了吗？外人争先恐后地猜测试探，连身边的人都一个个地出面做和事老。
靠在樱花树上的江凌对她微笑，“黎舞同学，也许我应该叫你学姐。”
黎舞微微弯了弯唇角，淡淡地说：“怎么担待得起？”
两人一起顺着人行道走着。
黎舞说：“有什么事直说吧！”
江凌眸中星光微闪，然后似乎不好意思地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明明不过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这种简单的动作偏偏自有一种倜傥的意味。黎舞暗自感叹，这样的人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天然的发光体吧！
“其实作为朋友并不应该对朋友的私事过多地介入，你说对吗？”
黎舞轻轻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江凌微微一笑，“明知道并不是件好事，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介入进来，不知道会不会后患无穷。”
黎舞轻笑，“你说得太严重了。”
“罗盘喜欢你。”闲话说完，江凌直入正题。
黎舞微怔，笑容有些僵硬，“是吗？”
“你也是喜欢他的吧！”
黎舞没有做声，她觉得在这个男孩子面前根本不用试图去用力解释什么，他说的话自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让人不能反驳。
江凌继续说：“事情发生的那天下午，你见了你的父亲黎平川，而罗盘唯一与黎平川有联系的，就是罗氏企业在不久前资助了一家小公司，很不巧，正是一径与你不合的黎家的产业。”
黎舞还是没有说话。
江凌弯弯唇角，“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情恼羞成怒的话，那么我想代替罗盘解释一下，先不说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罗盘的手笔，即使是，于私，你和她也算是朋友，他看在你的面子上顺手帮黎氏一把无可厚非；于公，罗氏虽然名义上是资助黎氏而没有直接收购，但以我看来，这笔生意有利无害，罗家不做我江家做。”江凌耸耸肩，“你懂我的意思吗？”
黎舞苦笑着点头，“是我自视过高，做事冲动了。”
江凌眼中有微微诧异，这女孩子其实十分理智，分析事情能切入重点。
“你说的我都听到了，还有什么事吗？”
江凌微微苦笑，“不打算向他道歉和好吗？这件事，嗯，看起来是你错了。”
黎舞摇摇头，“道歉无可厚非，但是不用和好了，就样就很好，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如果道歉后就是和好，那么还是不要道歉了。
那个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男孩子，即使是理智的她也从来都拒绝不了，如果他主动讨厌自己疏远自己，那么又何尝不好？
江凌叫住她：“还有一件事情你也许不知道。”
黎舞转过头来看着他，有什么事情就一次性说清楚吧！她的选择，早在十年前就做好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罗家就已经全家移民到法国了，可是罗盘一直坚持要留在这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黎舞咬咬唇，这就是腊月三十的晚上他无处可去的原因吧！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呢？想到这里黎舞的眉头皱成川字，眼中满是寂寥，她明明说过不会喜欢他的，明明说得很清楚的。
“因为你！”江凌说，“因为他喜欢你。”
黎舞别过头，“我知道了。”
她的心真的是冰雪雕成的吗？在知道罗盘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后，也仅仅只是云淡风轻的“知道了”，那么她到底将罗盘置于何地？
江凌也不免有些为罗盘叫屈了，他低下头想了想，“如果真的不打算和他在一起，那么就断了他的念头吧！”
黎舞的心被狠狠地敲了一下，痛得颤动不已。
江凌动了动唇，“如果真的不打算和他在一起的话，那么就不要对他微笑，不要对他温柔，不要给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幻想，狠狠地甩掉他吧！”
夜深人静时，黎舞在黑暗中对着窗外的路灯光发呆，江凌的话一直在耳边环绕，是她的错吗？一次又一次不能拒绝得彻底，这样，对他不公平。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