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彻底摆脱师官,花祭是一连跑过六个山头,累得是筋疲力尽,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迄今为止,花祭从未有过累得像如今这样的。她负荷了米小兜他们三个人的重量,还连续跑过六个山头,她怎么可能不累。
花祭扬起斗篷一抖,被收进斗篷里的米小兜他们就掉了出来。
米小兜他们三个一着地,就立刻吐得稀里哗啦的。
依花祭奔跑的速度,可以想象得到斗篷在风中摇曳的姿态,斗篷里的他们也定然会被颠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想不吐都难。
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三人,花祭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地走开了,她走到离他们较远的一棵大树旁坐下养精蓄锐。
他们吐完之后,拿出水囊漱过口才爬向花祭。
看着耗尽力气的他们,花祭彻底无语了。是她负荷了他们仨的重量,她都没累成那样,反倒是他们累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背着她翻山越岭呢。当然了,她承认斗篷在途中是晃了一点。
花祭抽出含在嘴里的食指,看了一眼,伤口如她预料的一样,由于食指的伤口小,现在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从小,她的小伤痊愈极快,但相较严重的伤,那就不容乐观了。
日已东升,朝霞瑰丽。
花祭没有催促他们起来,等他们歇够了,她才带着他们再次启程。
一路穿城过乡,翻山越岭,一连走了小半个月,还有日日都是风餐露宿的,苦不堪言,但他们还是咬牙坚持着。由于他们的坚持,花祭不禁对他们另眼相看了,毕竟这样的韧劲可不是谁都有的。
日及正午,花祭在一片翠绿欲滴的草地前停了下来,同时她宣布已到达目的地。
他们一听,立刻高兴得欢呼雀跃。
微风徐徐,髙及人腰的青草随风摆动。
花祭淡淡地道:“别高兴得太早了,等你们活着过了这片草地再高兴也不迟。知道这草地里有什么吗?有蛇,而且是剧毒的毒蛇,还不止一两条,有很多很多条。”
花祭的几句话犹如一盆盆冰冷的水,将他们浇得直打哆嗦。蛇啊,那可是他们最害怕的动物。
沈轻爻怯怯地道:“我们还是绕道而行吧,这儿还有别的路吗?”
“进花谷的路是有很多条,但花谷的外围都有蛇守着,无论从哪一条路进去,都会遇到蛇。”
花祭的回答,生生断了他们心存侥幸的念头。
“你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米小兜的内心在挣扎着,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此时若是回头,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死就死,拼了。
米小兜一咬牙,一跺脚,拨开及腰的青草就走了进去。
米小兜的举动把花祭吓着了,他能有如此勇气是花祭始料未及的。行,她认了。为了拜她为师,他们连死都不怕了,那她就收下他们了。至于收妖术,那就看他们有没有本事学会了。
花祭一把拽回米小兜,无奈地道:“算我怕了你们。听好了,这里的蛇不会随便咬人,除非是踩着它了。蛇若是往身上爬,只要把它扒拉下来就好了。记得要轻手轻脚,千万别把它弄疼了,更加不能弄死它。否则,你们就很有可能葬生于蛇王的口中。”
叮嘱过后,花祭就走进草地,他们三个慌忙跟上。
拨开草丛,只见色彩斑斓的各种蛇在草丛中肆意游走着。越往里走,蛇就越多,越密集,连下脚的地儿都难找,他们怕得冷汗淋漓。
“啊!”陈尔姚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条蛇,登时尖叫出声。
幸好她踩得不重,劲道收得及时,所以蛇没有马上攻击她,蛇只是立起蛇身的前半段,吐着蛇信子,发出嘶嘶的警告之声。
陈尔姚惊得一下就跳到触手可及的米小兜的背上,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花祭听到有惊叫声,便又回头好生说了一番,“我可以不拨草,可以抬着脚走,哪怕我就是闭着眼睛走,我照样不会踩到蛇,因为蛇会给我让道。你们可不是我,你们得趟着走。”
花祭说完,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趟着走?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趟着走意味着和无数条蛇来无数次零距离接触啊!
米小兜头大了,偏又别无他法,只能背着陈尔姚,硬着头皮趟着朝前走去。
后面的沈轻爻也好不到哪去,他怕得全身僵直,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好不容易,终于走出了草地,米小兜这才放下背上的陈尔姚。出了草地,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他的步伐紧跟着花祭。
走出草地,又进了一片林子。林子不大,一眼就可看到头。林子的正前方有一个山洞,山洞的左侧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右侧是一棵大树。大树长得很粗壮,但奇怪的是,大树的枝桠上光秃秃的,连一张叶子都没有。
花祭没有进山洞,她径直走向大树。
只见她靠着树干,抚了抚枝桠,喃喃说道:“我困了。”
枝桠像是通灵性,即刻弯下,伸展开来,然后枝梢又挂在另一枝桠上。随后,花祭就躺了上去,闭上了双眼。花祭这一躺上去,枝桠的两旁便卷了起来,包裹住她,只露出她的头。
这一切,米小兜他们都看傻了。花祭这个师傅太厉害了,他们算是选对了。
没有花祭的交代,他们自然不敢四处乱走,便在大树旁歇下了。由于这小半个月的艰辛,再加上刚才在草地受到的惊吓,这一放松下来,他们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迷迷糊糊间,米小兜感觉到异样,他立即惊醒,弹跳起身。只见树里走出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老者看起来极为儒雅。米小兜急忙伸脚踢醒沈轻爻和陈尔姚,他俩刚一醒来就看到一个老者,不由地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拱手作揖。
老者点点头,以此回礼。
老者轻抚着花祭的额发,眼里泛着泪光,“你总算回来了,怎么不回房睡?”
花祭幽幽转醒,睡眼惺忪,“房间空置了那么久,肯定有很多尘。今天我先在这儿睡,明日我再去整理一下。”
“你的房间,我几乎天天都收拾,就盼着你回来。起来,回房睡。”
老者的话音刚落,枝桠立即舒展开来,待老者扶花祭下来后,枝桠就变回初时的模样。
“树爷最好了。”花祭一把挽住老者的手臂,走向山洞。
哦,原来这位老者叫做树爷,米小兜在心里嘀咕,怪不得老者从树中走出,这是一颗神树啊。
米小兜他们跟随着花祭走进山洞,他们本以为这是一个简陋的小山洞,这会儿才看到洞里的乾坤,他们叹为观止。
山洞的正中央是一个水潭,水潭的旁边有一只小猫在打盹。水潭过去之后是一个正堂,正堂摆着一张精美绝伦的神案,神案上供着一把利剑。围绕着水潭和正堂的是八间居室,里面的摆设十分雅致,这里俨然是一个洞府。
树爷走到小猫旁边,嗯哼两声,道:“看看谁回来了。”
小猫睁开慵懒的眼睛,伸了伸懒腰,随意扫了一眼。待看到花祭之后,小猫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蹿到花祭的脚旁尽情撒欢。小猫似乎觉得还不够尽兴,又是一蹿,蹿到花祭的肩上东摸摸西挠挠的。
花祭微笑着一把捏住小猫的后颈,将小猫提溜着,“差不多就行了,再闹可就过了。”
树爷抱臂而站,笑意绵延,宠溺之意一展无遗。
花祭屈膝蹲下,把小猫放到地上,“好好的百兽之王,装什么小猫。”
小猫的两眼骨碌碌一转,眨眼就变成了大狮子。
这一变,米小兜他们吓得一连踉跄好几步,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花祭看着狮子,觉得好气又好笑,她又轻轻地踢了踢狮子,“大猫别闹了,他们今天已经吓得够呛了。”
狮子歪歪头,摇身一转,化作人形,道:“这么经不起吓,没劲儿。他们谁啊?”
“这是米小兜,沈轻爻,陈尔姚。”花祭一一指着,一一介绍着,“这是树爷,大猫。”
米小兜他们急忙行礼问好,“见过树爷,见过大猫。”
大猫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个,十分不解。他看向花祭,问道:“我们花谷可不是随意进出的地界,你怎么把他们带进来了?”
“他们死活要拜我为师,我拿他们实在是没辙了。”花祭甚是无奈,“你们俩谁来教他们?”
大猫闻言,便不假思索地抢声说道:“我!我教!”
这么有挑战性的事情,他大猫定然不会将其拱手相让的。等教会了他们,还怕没人陪他一起闹腾?就这一点,大猫光是想想就够乐的了。
“不是……花祭师傅……我们是拜你为师……”沈轻爻怯生生地道。
这跟谁学收妖的事,总该问问他们三个当事人的意见吧。
大猫一听就不高兴了,急道:“由我来教你们,这怎么了?你们是看不起我,还是怎么的……”
树爷拦住光火的大猫,对米小兜他们道:“不是花祭不愿意教你们,只是她没有正正统统地学过收妖之术,她爹只教她如何跑得快,这……你叫她怎么教。”
“她没有学过?那她那套收妖术怎么那么厉害?”米小兜一边说着,还一边做了一遍花祭那双手合十,收妖符咒漫天飞的动作。
“她天赋异禀,只需看过一遍就会了。虽不悟精髓,但她也能信手拈来,而且威力丝毫不减。若你们也是天赋异禀,那跟她学也无妨。如若不是,那你们就只能学得形似,而不得真髓。可是你们也不要泄气,等你们打好坚实的基础,还是有可能跟她学的。你们先由大猫代教,大猫的本事也挺厉害的,铁定误不了你们。”
听了树爷这一番言语,米小兜更加敬仰花祭了。不悟精髓,可威力仍不减分毫,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天赋啊!
米小兜躬身作揖道:“那就劳烦大猫了。”
大猫甩袖,哼了一声,不语。
“既然定了,那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跟大猫学。”树爷这个和事佬算是做好了。
米小兜应道:“好。”
“那就这样了,我先去睡了。”花祭道。
花祭说完,抬脚想走,却被大猫一把拉住了。大猫一边拽着花祭,另一边还冲着水潭大喊:“鱼儿们,赶紧上来。”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动静,花祭庆幸,急忙拦住大猫,她道:“估计她们都在睡觉,别吵她们了,明天再见也是一样的。”
大猫哪里肯就这么放弃,他对着水潭又是一通大喊:“红鲤,小二,小三,小四,小五,你们赶紧上来,小花回来了。”
霍然,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嗖的一下,五个鲤鱼精从水里蹿了出来,她们齐刷刷的全是喜上眉梢。
“小花主,你可算回来了。”红鲤道。
“伺候咱小花沐浴更衣。”
大猫一声令下,花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五个鲤鱼精簇拥着进了浴房。速度之快,花祭为之咋舌。待她反应过来,门已经被关上了。
“不用你们来,我自己洗就行了。”
“那怎么行!”
“啊!疼!轻一点!你们这是搓澡,还是扒皮呢?啊……”
“不用力怎么能搓掉你身上的泥垢,你在那个一滴水都没有的风沙界呆了三百年,身上实在是太脏了……”
“疼啊……救命啊……大猫,你竟敢算计我!等我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整她也就罢了,大猫居然还管她叫“小花”。花祭,多霸气的名字啊!却愣是被他叫成了“小花”,霸气瞬间全无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本以为她三百年未归,他会改口叫她的大名“花祭”,可他倒好,一如既往地叫她的小名。爹爹给她取得那么霸气的名字,算是白取了。待她出去之后,她一定要跟他好好理论一番,还她的霸气!
浴房传来阵阵叫喊声,大猫笑得是前仰后合,然后他就大摇大摆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久违的小闹剧,树爷心中颇有感慨。
树爷领着米小兜他们去客房,米小兜和沈轻爻两个男的同住一间,陈尔姚是女的,她单独住一间。
花祭的归来,赶走了整个花谷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