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格外漫长,风谣之声比之前更大了。
坐在高椅上睡着的师官睡得极不安稳,忽而听到洞府外风声吹拂,他立即惊醒,心生不安。
还在梦乡的白术也醒了过来,他冲出房间,打开了洞府的大门。
师官走到白术旁边,与白术一起伸手到门外试风。试探的结果是风雪消停,毫无刮风的迹象,那风声是从何而来?
由于刚才白术开门的力度过大,以至于门扉撞上了墙壁,弄出了好大的动静,惊醒了沉睡中的树爷他们。他们相继起床看究竟,他们还纷纷效仿师官和白术,把手伸到门外,尽管他们都不知道他俩为何会如此。
风声渐大,但听起来又极其柔和。风儿似乎在吟唱,像是在吟唱着什么咒语。
如此诡异,师官愈加惶恐了,便向树爷他们问道:“你们可有听得出风儿在吟唱什么?”
树爷他们觉得莫名其妙,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黑璧答道:“风儿会唱谣?竟还有这等奇事?可惜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你们什么都没有听到?”白术大惊。
白术记得风沙谣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除了风沙界的三魔一神能听到之外,外界的万物皆是感应不到的。黑璧说什么都没有听见,而他分明是听到了,这就说明了那确实是风沙谣。
白术的视线对上师官的,尽管师官不明所以,但师官还是在下一刻与白术一起冲进花祭的房间,莫名的默契。
此时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哪还有花祭。
花祭不见了,树爷他们惊呆了。
“我就打了一小会儿盹,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她怎么就不见了?我应该好好守着她的……”师官急得团团转,悔得肠子都青了。
白术的思绪也是乱糟糟的,他知道风沙谣的响起,预示着星宿的魔化加重,星宿想必是听到了风沙谣,而星宿选择只身离开,那星宿肯定是留有后手的,只是星宿会去哪里呢?
黑璧焦急不安,催促道:“白术,你好好想想星宿可能会去哪儿啊?”
“你别催我,我正想着呢。”白术啃着大拇指的指甲,冥思苦想一番后还是毫无头绪,他对师官道:“我姐瞒着你的一切,现在我全部告诉你。打从我姐应魔气而生时起,你就一直与她相随。我姐是风沙界的星宿魔君,你就是风沙界的泱衍神尊……”
自己竟然是泱衍!师官心中惊讶不已。然而白术的述说并没有让他想起过往,这对寻找花祭起不了任何作用。此刻不是倾听前尘过往的时机,现下必须尽快找到花祭,他绝不能让她出事。
“这些不急,你以后再说给我听,眼下是要尽快找到她,你快想她会去哪里?”
“星宿会不会已经回来了齐戈山?可你现在不在齐戈山,她是使唤不动煞魔剑的,她应该……不会回齐戈山……她会不会去轮……回投胎了……”白术越说,心里越没底。
师官道:“山外最近的村庄已经是没有一个村民存活,而她凭她那仅剩的一点力量,她根本就支撑不到更远一点的村庄,所以她应该不是去投胎,她应该是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了。”
白术低下头举起手,怯怯地道:“其实我姐身上还有别的力量,她身体里有藤萝躲在里面,藤萝就是风沙界的藤萝魔君。”
“你……你们……”师官如遭当头棒喝,“其他的事,你们合伙瞒我,也就算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连这事也瞒着我。好了,现在可怎么办啊?”
大猫硬着头皮道:“要不用一下驱星之术,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小花。”
经大猫一说,师官如醍醐灌顶,立刻跑到洞府外仰天吹了一个口哨,北斗七星中的开阳星应声而至。他又吹了一个口哨,却没有唤动摇光星,反倒是把开阳星复位了。
因为师官久远的记忆并没有恢复,师官根本就想不起来该如何才能驱动花祭的摇光星,但他没有放弃,他一直反复尝试着。慢慢的,他力量消耗过半。眼看天就快要亮了,他焦急得几近疯魔。他仰天长啸,一道尖锐的口哨声直冲九天云外。
终于,摇光星动了。
待看清摇光星停留的方向,师官疑惑了,她怎么会去那里呢?难道摇光星指错位置了。
白术却为之一震,“离云峰?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我这脑袋太不灵光了。”
听到白术的话语,师官这才觉得摇光星的指位很有可能是正确的,或许她真的去那里了。
师官没有耽搁半刻,立即往离云峰疾驰。
看到师官如疾风一样背影,树爷他们急忙跟上。
到了离云峰,师官看到唯瑾被困在结界中。这下,他可以确定花祭真的是来这里了。毕竟唯瑾是道行高深的神,这天地间能与她交手,并且还能取胜的没有几个。况且还有摇光星的指位,不是花祭还能有谁?
师官仰天又吹了一个口哨,把摇光星复位了。
师官刚一出现,唯瑾就低下头,生怕与他的视线相对。她心虚啊,她知道他迟早都会找来这里,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到来竟然如此之快。呜,她还没有想好应对的措词啊。
尾随而至的树爷他们可累惨了,累得直翻白眼。
看见唯瑾被囚困于结界中,白术甚是错愕,“以前你可是能跟我姐打平手的,如今不过是四百多年不见而已,你怎么就败给她。我看啊,你这四百多年里肯定是疏于练功了,没少偷懒吧。”
师官大为惊诧,唯瑾与花祭竟然是老相识!那唯瑾与他应该也是老相识,之前他一致认为他自己与唯瑾的初见是在三百年前。那时唯瑾爱慕他,不断纠缠他,不断向他示好。后来见他一直无动于衷,唯瑾才离开六道宫,重新回到离云峰。可眼下表明,非也,唯瑾与他的相识绝对早于三百年前。唯瑾知道他的过去,然而却没有告诉他。
师官冷冷一笑,自始至终,被欺瞒的只有他一个!
唯瑾扭头背离师官的目光,对白术低声控诉:“我与星宿中间隔了四百多年之久没有见面,她一来就动手,我难免会措手不及。有本事的,叫她别玩突袭呀。”
白术道:“突袭也是一种本事。”
“你……”唯瑾气结。
师官挥袖破除花祭布下的结界,然后径直走向封结之洞。
唯瑾看了一眼跟在师官身后的那三个,向白术问道:“他们是谁啊,不知道现在是风头火势么,凑什么热闹。万一哪儿一不小心又惹泱衍生气了,当心小命不保啊。”
白术点头附和,觉得唯瑾说得太对了。
黑璧道:“至于他们是谁,说了你一时也记不住。你还有闲情担心他们,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我们自个儿吧。你说,等一下我们该怎么认错才好呢?”
黑璧此话一出,白术和唯瑾顿时就耷拉着头,像被晒蔫的草儿一样。
待他们到封结之洞看了一眼之后,便不敢再多言了。
整个封结之洞冻得很是结实,冰块的正中央冻的就是花祭。
大猫、树爷和米小兜都十分惊惧,他们不断拍打着冰壁,还一直呼唤着花祭。
而师官在看到完好无损的花祭之后,极度忐忑的他才得以放松。
在师官伸手触碰到冰壁时,寒冰就急速融化了,连水潭里的冰也一起化了。霎时间,洞里又恢复一派水雾袅袅的景象。
烟雾缭绕中,花祭依旧保持这盘腿而坐的姿势,没有苏醒的迹象。
看到花祭放于膝上的双手,师官不再有任何迟疑,他飞身越水,落于碑地,与花祭相对而坐。他伸出双手握住花祭的双手,果不其然,他的记忆渐渐地被解封了。花祭就是星宿,他的星宿。他与她的脾气极为相似,他俩不单单是性子急,还又极其倔强,他俩一直以来没少磕磕绊绊,往往都是他让步才能得以解决。后来,她不堪忍受魔气的折磨,她居然求他诛杀她。他当然没有应允,能退让的,他都退让了。对于他来说,她就是他的全部,也是他的底线。无论是谁,他绝不容许触碰他的底线,哪怕是她,那也不可以。他庆幸他很早以前就在她琵琶骨的魄户穴下了封印,要不然她早就了结她自己。
白术的魔力是最小的,几乎不受魔气的困扰。而比白术早一点化身的藤萝和星宿,她俩的魔力最强,魔气也是最重的。后来藤萝逃离风沙界,之后就杀戮不止。由于藤萝不曾抑制嗜血杀戮,所以她的魔力要比星宿要高出好一截儿。为了寻回藤萝,他便带着星宿和白术到外界去打探藤萝的下落。被寻回的藤萝屡教不改,他不得已才会选择诛杀藤萝。只是他稍不留神,就让藤萝溜走了一魂。之后,他就带着星宿和白术留在了齐戈山,他们后来还结识了灵石之仙黑璧。
他原本以为只剩一魂的藤萝不足为患,然而在两千年后,在藤萝重返齐戈山石殿时,藤萝用行动推翻了他的以为。他不该去追赶青魅的,他应该留在星宿的身旁,好好保护星宿的。是他让藤萝有了可趁之机,他悔恨不已。尔后,由于封印的牵引,他随星宿入了轮回,也就是他的前世……
他是泱衍,她是星宿,风沙界是他俩的故地,所以风沙界的殿堂之门会为他俩主动敞开。毁天灭地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他却对星宿的宿命始终束手无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星宿成为嗜血狂魔之前,助她进入重生之门。重生之后,虽然她命运的轨迹依旧不可逆转,她依旧是魔,但那又如何。
更多久远的过往在师官的脑中被唤醒,有关于星宿所有的嬉笑怒骂全都一幕幕地掠过,鲜活如昨日,这不是白术口头述说所能比拟的。
记忆恢复的同时,师官那被轮回封印了的能力在此刻都解除了封印。
师官松开花祭的左手,仅仅握住花祭的右手。
师官使的力度很大,看他那架势像是要捏碎花祭的右手腕似的。
在洞口的米小兜、树爷、大猫,他们三个看得是心惊肉跳,都想提醒师官力道小一点。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声之前,他们就被一旁的白术、黑璧和唯瑾捂住了嘴巴。三个捂三个,正好。
“找死啊,别出声。你们瞎担心什么,这世上没有谁能比泱衍还宠爱我姐,他是不会伤害她的。”白术低声说完后才松开手。
嘴巴恢复自由后,米小兜小声质疑道:“他那么大力,还不是在伤害我师傅?”
白术在米小兜的后脑壳轻轻地拍了一掌,道:“他肯定有他的原因。”
米小兜鼓着腮帮子,甚是委屈。
白术说完之后没多久之后,碑地的上空风云搅动,变幻莫测,如同师官的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