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翻身仰着躺在地上,望着蓝天白云。
奄落摔得不算太伤,他歇了好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花祭旁边。
自古正邪不两立,她拥有能破解煞魔令的可怕力量,他奄落岂会容她于世。她此时身负重伤,正是伏诛她的大好时机。
看到奄落眼中浓浓的杀意,花祭不躲也不害怕,她反倒是盈盈一笑,“你想杀我?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杀我可是要有方法的,琵琶骨的魄户穴是我最重要的命门。只要你能攻克我的魄户穴,我必死无疑。你要是能杀了我,我感谢你。”
奄落迟疑了,他怀疑她在诈他,诱使他上当。但看她一脸的坦然,又不像是在骗他。最后他把心一横,出剑直指她的魄户穴。然而他使的劲儿越大,他所受到的反弹力就越大,他始终不能刺穿她独有的保护屏障。
这回,奄落不得不承认她远比他想的要厉害得多。
奄落见自己杀不了她,他便悻悻地收回剑。
花祭笑问:“你非要杀我的原因,你自己可清楚?”
奄落冷哼一声,道:“你是妖,我杀你算是除魔卫道,这就是原因。”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花祭嗤之以鼻。
花祭知道奄落非要杀她的原因,只是他自己暂时忘却了缘由,然而他的身体里仍还留存着要杀她灭口的潜意识。潜意识,既准确又快速。就像她一个月前在风沙界看到师官一样,她的身体潜意识地选择逃跑,而当时她尚未明白这到底为何,直到她重回风沙界,看到了她的以前,她才明白为何。
奄落看了看花祭谜一样的表情,悻悻而去。他兀自盘算着,他虽然杀不了花祭,但师官可以。只要他会挑事,想让师官杀她也不是全无可能。
闽澜坡的气流已经恢复正常,而早前被气流卷飞的师官到此时还没有回到闽澜坡。他那原本被花祭踹过的小腹还疼着呢,后又被气流卷飞,到最后他还被摔了个四脚朝天。他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差点散了架。好不容易爬出了沟壑,他就一瘸一拐地赶回闽澜坡,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回到花祭的身旁。
一回到花祭的身旁,一直记挂她伤势的师官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拿起花祭的左手一看,她的左手是一片血肉模糊。他当即就觉得他的心在揪着疼,都说十指连心,仿佛她的十指就是他的十指。
师官吸着凉气,骂道:“等上三、五、七年,青魅自会被煞魔令化为尘埃。可你非要急于一时,有你这么作自己的吗!”
花祭没有顶嘴,任由师官骂着。
难得花祭乖乖听训,师官一时没能适应,瞟到青魅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扬起手,作势要打青魅,“看什么看!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被她踹,信不信我揍你!光动嘴唇不出声,哑巴了?”
闻言,花祭即刻转头看向青魅,发现青魅的视线牢牢锁在师官身上。
青魅惊呆了,他认出了师官就是当年那个一连追赶他六个山头的白衣青年,同时师官还是他在耳鹿山杀死的清明!今世他们生为师官和花祭,前世生做清明和断霜,前前世是白衣青年和石殿里的小女孩,这命运的纠缠是至死方休啊!
青魅震惊的眼神已告知花祭,他已经认出了师官,她还从他一张一合的口形看懂了他的话。她急忙在他的眉心拍了一记,一道符咒就出现在他的眉间,然后他就被符咒绕成了黒茧。
花祭立即收好黒茧,因为她不能让青魅的魂魄落入师官的手中,否则,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将会彻底成为无用功。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跟青魅提起过师官,但青魅凭借着久远的记忆还是认出了师官。她不得不承认,是她小看了青魅的记性。
“那是你用半条命收来的妖,难不成我会昧着良心抢你的功劳?你至于吗你。”师官很不满花祭的举动。
师官顿起疑心,青魅看见他为何那样的震惊?青魅到底说了什么?花祭为何这般惊慌?
师官试探道:“青魅刚才说了什么?”
“他只张嘴,又不出声,我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花祭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色淡淡的,其实她心里可是一派翻江倒海之势。她不能让青魅落到师官的手里,更不能让师官知道青魅说了什么。
师官本就不指望能从她的嘴里套出什么,但他很是佩服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连瞎话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他甘拜下风。
师官没有意识到青魅话语的重要性,他也就没有再继续缠问花祭。
其实,若是师官知道青魅说了些什么,那么他所有关于花祭的疑惑都可迎刃而解。然而他没有意识到,他就这样错过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师官扶着花祭走向一片狼藉的树林,奄落他们就跟在他俩的后面。大家都是一瘸一拐地走着,找了好久也没找到马。
连根深的大树都被气流连根拔起了,马儿铁定也不能幸免。
花祭气呀,气自己忽略了最后一步。要是早知道,她就把马拴得远远的。现在马儿没了,她现在才来后悔已经是没用了。
由于大家受了不轻的伤,此刻又没有马代步,师官便提议在原地歇息。除了花祭,奄落和另外三个徒儿都点头赞成。
花祭惦记着白术和米小兜,她不愿多加逗留。她道:“你们歇吧,我先走了。”
师官一把拽住花祭,问道:“这么着急走,你还有何大事要办?”
“小兜受的伤很凶险,我得赶去看看。”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记挂徒弟的伤,你真是好师傅!米小兜一个大老爷们,什么忙都没帮上,倒是会给你找事儿,他真是一个好徒弟!一个好师傅摊上一个好徒弟,真绝!”
花祭受不了师官的阴阳怪气,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哼道:“你刚才要是肯治他的伤,现在还会有这事儿?”
花祭挣开师官的手,然后就径直走了。
面对花祭的指责,师官无言反驳。
“师傅,你们歇着,我随她先走一步。”师官向奄落匆匆交代了一句,就急忙去追花祭了。
师官随口这么一说,奄落乐得清闲自在,便在原地歇息了。对付花祭,他不急于一时,反正已经知道花谷的位置,来日方长。
花祭硬撑着身体,才出了闽澜坡,她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眼看着花祭就要栽倒,师官急忙一把搀住,他又弯腰蹲在花祭跟前,道:“上来,我背你。”
花祭不予以理睬,想要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师官的俊颜浮现出淡淡的讽笑,“你现在走得比乌龟快不了多少,你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能跟米小兜会合?算了,看来你也不是很担心他。”
师官说完的下一刻,花祭就趴到师官的背上。她顾不得那么多了,还是米小兜的伤要紧。
师官笑了。他心想,小样儿,看我还治不了你!
师官没有花祭伤得那么重,花祭的重量于受伤的师官来说,也还能承受,虽然有些吃力,但胜在他能坚持。
师官背着花祭走得是一步一个脚印,但这也比刚才花祭挪着走要快上许多。
背上的花祭问道:“去裂谷,你会走吗?”
“会。”
“被我踢到的地方还疼吗?”
她这算是心疼吗?师官被花祭突兀的一句话问得一愣。冷不丁一想起刚才的疼痛,他所受的委屈就一股脑地奔涌而出。
师官悻然道:“疼,能不疼吗?你可是真狠心啊。下次你若是再动手打我……”
“要是再打你,又怎样?”
“要是再动手打我,麻烦你下手轻点。”师官可怜兮兮地道。
“知道了。”花祭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
“你踹了我一脚,你还敢笑?信不信我现在,马上,立刻就把你摔到地上?”说着,师官作势就要摔她。
花祭不假思索,简单明了地回了一句,“我不信。”
“得,算你厉害。“
师官认栽了。这世上,也就只有她敢对他恣意妄为。
刚开始,花祭在师官的背上还有一些不自在,到后来,她在师官的背上睡着了。
师官就这么从暮色一直走到月亮高挂,他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只能找一个避风的地方暂歇一晚。他把在熟睡中的花祭轻轻地放下,他自己也侧躺于一旁。
夜色静谧安好,月光下的花祭显得格外的好看,长长的睫毛,皙白水润的肌肤,高高的鼻梁。
师官像是着了魔,他的手不禁抚上她的眉。忽然,熟睡中的她就靠了过来,他不知所措。她的头在他的怀里蹭了蹭,他依旧不敢动弹,由着她在他的怀里安然而睡。
万籁俱静,师官只听到她在他怀里那悠缓而又绵长的呼吸声。她的呼吸声,伴得他一夜好眠。
清早,师官醒来,发现昨夜在他怀里酣睡的花祭不知何时已换了姿势,她几乎是半趴在他的身上。她的姿势是变了,但有一样没有变,那就是她依然安睡。
原来她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师官看着就不禁失笑。
花祭幽幽转醒,蒙眬间发觉自己不单头枕在师官的胸膛上,她的一手一脚也搭在他的身上。她吓得跳了起来,她虽故作镇定,但她的手忙脚乱出卖了她。
她的局促,师官尽收眼底。关于她,他是越看越喜欢了。
今时,花祭的动作敏捷,面色红润,师官看得出她昨日受到的重伤已经大好。对她康复得如此迅速,他有些许吃惊,她复元的能力竟也不逊色于他。
伤既然已经大好,师官和花祭就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开始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