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刚擦亮,杨仪妈就赶着起来忙活了,放鞭炮、下饺子,把一家人收拾得利落大方,这才去喊了自家妯娌,挨个门给近亲叩头拜年。杨洋则随了杨子海、杨相这些个男人们去拜年。走街串巷一趟,口袋里的瓜子糖瓜装不下地装。
夜里下了小雪,并未化完,斑驳地散落在街角的草皮上,草叶从雪被中钻出来,露出尖尖的脑袋。杨洋把脚下一只没点着的炮仗踢出老远,击到一双深棕色的细跟皮靴,那靴子转过头来,细长的鞋头并无点缀,优雅端庄。皮靴包裹着阿梅又长又直一双腿,衬着圆润的翘臀和收紧的腰肢,线条流畅。
阿梅转身给杨家人拜年,章浩妈也过来拍着杨洋的胳膊说着夸赞的话。杨子海兄弟几人对阿梅嘘寒问暖,话语里的关切和欣赏之情过于多了。章浩妈觉出气氛有些暧昧,忙拉着阿梅走了。
阿梅迈着深浅不一的步子离开,留下一行人唏嘘哀叹。
章浩妈悄声向阿梅打探:“阿梅,你告诉我,有没有看上的?”
“看上啥?”阿梅明知故问。
“还能有啥?!男人!你个女人家,光靠缝缝补补可供不起小志啊!咱都是嫁出来的人,不能一辈子指望娘家哩。大山也走了几年了,你还年轻,脸蛋身段比城里人只好不差,可得早些打算。先不说生活上需要个当家的照料,要是守寡久了,人可是要变的,听说邻村李寡妇有好几个男人哩。到时候落得臭名声,可别怪嫂子没提醒你。”
“哎呀嫂子,我知道哩,大过年的,你净说些啥哩。杨家人咱可高攀不起。更何况……我有中意的人哩,你可要支持我。”
“真的?!连我都不说了?!真是心寒呢。”章浩妈假装叹气。
“就不告诉你!”阿梅俏皮地说着,又沉下口气,像自言自语:“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哎呀快走,还有好几个门要去的。”阿梅挽着章浩妈,欢天喜地拜年去了。
走到村西头,碰上了青婉妈妯娌一行,夸张热情地问了过年好,却不见青如。
阿梅二人走远之后,青婉妈舒了口气,脸上火辣辣地发烫,青婉觉察到母亲的异常,戳戳她,问她怎么了,青婉妈咕囔几句,只听到青如怎样怎样,并不能听清,青婉妈忽然说了句早点嫁人吧,青婉不再接话,母女二人一路无言。
拜过年,男人们聚会喝酒,女人们唠嗑闲谈,瓜子壳花生壳吐了一地,炉火暖气烧得旺,人被烤得半熟,慵懒地躺着坐着站着。
下晌梦飞一伙去爬山了,青婉和耿亮约了晚上出发去度假村,就偷偷收拾了行李,还打包了新买的情趣内衣,正想着要编个什么理由跟母亲解释,接到耿亮的信息说去不了了,后面一大段的文字青婉看不下去了,只瞥到“急事”、“弥补”几个词,便被母亲催着一起去了婶娘家。
在青婉看来,与耿亮在一起,失落与惊喜参半,工作中不能有过分亲昵的动作,下了班耿亮也并不总是有空,似乎家里面的事情很多。青婉心里犯嘀咕,流言如果是真的,那自己与耿亮的感情该何去何从呢?青婉木木地出神。
忽听得隐约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一声高过一声地喊,青婉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屋子里吵吵嚷嚷地,要炸了锅一样,喊自己的是婶娘。那个小腹高隆、眼皮浮肿的女人指着青婉大声问,青婉单位是不是有姑娘跟一个叫耿亮的处对象,他可是订婚的人,他未婚妻的闺蜜是婶娘本家,对方开始怀疑他三心二意了,威胁要撤他的职呢。他未婚妻可不得了,爸爸当老大的官呢,背景硬得很。后面的话,青婉没听进去,背脊发凉,头皮发紧,含混地说了没听说过,就推脱不舒服回家了。
晚饭时候,青婉妈回了家,发现女儿眼睛红肿,问是怎么了,青婉回答说有些发炎,青婉妈拿了眼药水给她便到里屋查看小女儿。青如在看漫画书,不知道看的第几遍了,书页都卷了角。青如见妈进门就直喊饿,青婉妈就进厨房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