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仪在流连轩院亭内慢悠悠的喝着茶水,四处的妃嫔皆是蹲坐着不敢出声,柔筠则站立在上官仪的身旁,她一身嫩绿蜀绣装,眉眼勾勒的胭脂水粉,将此女的姿色放大了几倍。外人并看不出是柔筠此时的情绪,只见这她的表情依旧柔和,对于上官仪的贸然来访,也没有多大的异议。而她身边穿着宫衣的湘昀正在帮上官仪将果皮剔去。
流连轩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正是天将晚的时分,也在宫撵上的紫萱自然没有错过这场好戏。
她的院子被安排在了二墙东面的惜时苑,按理来说是不会绕道三墙来的。可是紫萱看中了外墙的几颗长得漂亮的杏花树,便让人去把那树移植到惜时苑来。反正现在她人在皇宫,伸头缩头都一样,何信威既然要如此大张旗鼓的软禁她,那么她也不会客气,为他节省宫中资源。
“诶,前面的停下来”宫撵刚刚由着流连轩露出一个小头,紫萱忙急着喊停。跟着宫撵庞的丫鬟碧螺也不由的愣了一愣,见宫撵已停,这才折身询问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她是皇帝专门挑来给紫萱做贴身宫女的,表面上是为了让她舒适一点,其实就是派来监视紫萱的一举一动的。
紫萱撩开帘子,看了看流连轩的牌匾,好奇心很快就冒了出来,没有看碧螺,却又询问道“流连轩,这里面住的是不是就是那个飞上枝头的皇后贴身宫女周柔筠?”宫里的女子从来无聊,一点点新八卦很快就会传遍。而紫萱在逛皇宫的时候,对于周柔筠的奇人异时,早就有所耳闻了。
“回姑娘的话,周常在的确住在此处”碧螺低眉,柔顺的回答道。
“那我可要串串门”说着,紫萱就爬上来宫撵,碧螺自然不会挡着她,她只负责监视,其他的不能管也管不着。紫萱走路走的慢,因换上宫里的鞋子以后,她不得不像一只蜗牛一样前行,若非碧螺在一旁搀扶,自己都不知道摔跤多少次了。
或许是因为走的慢,紫萱在绕过一道墙的窗口之时,顺势停了下来,“我的天..”她不自觉的感叹着,这里面的人,简直就是百花齐放啊。穿着各色各款衣裙的妃嫔们,都蹲坐在地上,不远处池亭上慢悠悠喝茶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官仪,她不是被软禁了吗?紫萱冒出一个疑问。
只是她自然懂势,站在转墙口没有再前进,而是看着这一出好戏。
“湘昀”
“奴婢在”
上官仪的眉睫轻微上扬,抿了抿杯中的铁观音,只觉得食不知味“果皮让柔筠来剥,她懂本宫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整个院落静悄悄的,上官仪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都起来吧”蹲坐地上的妃嫔们站起身,却没有一人离开,他们的心思复杂,却无一例外是幸灾乐祸的嘴脸。
周柔筠身形一晃,若非站在她身旁的婢女烟雨即时扶住,恐怕她要倒下地去。湘昀将果盘地上前,看着柔筠良久,没有要收回的意思。时间过得多快,快到她都来不及去搜寻,昔日的好姐妹已经变成了今日的人上人。当初湘昀柔筠还约定着一起出宫做买卖嫁人的,却没想到她心中有愧,接过湘昀的果盘,也不敢抬头看她炽热的眼神。手指熟练的对付这果盘,将上官仪的喜好挑剔出来,分毫不差,弄完果盘,她又递送回去。湘昀接过去,放在了上官仪的面前。
果盘果皮早已分离,摆放的整整齐齐,上官仪的嘴角上扬,勾勒出嘲弄的微笑,淡然说着“这么多年,还是你最能明白本宫的喜恶。你离开了,都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会服饰本宫的人了”她说话还是依旧慢慢悠悠,只是句句直戳周柔筠的内心。
紫萱在墙窗外看着这一幕,感慨着,这皇后娘娘果然来者不善,敢情是来给周柔筠下马威的。那话一说,明显是在提醒她不要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就变成凤凰了,在漂亮的衣服,在精致的妆容,也改变不了她骨子里就是个奴婢的血液。
“这女人还是真是不怕被嫉恨”她听的都无语了,更何况是鹤立于人群之中,面色复杂的周柔筠了。紫萱倒是有些佩服皇后,这个女人从来不做表面功夫,后台够硬,才能如此放任自己,喜好分明。
周柔筠脸色一变,却仍然接话道“湘昀会好好照顾娘娘的”她又怎不知道皇后来意,从得宠开始,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哼”上官仪讪笑一声,反手直接给了湘昀一个巴掌,“啪”,那一声打的太狠,湘昀直接被上官仪打的跪在地上,求饶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惹的娘娘不快,奴婢实在该死”她急声呼喊,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场主仆戏码,正真的是指桑骂槐。
“啧啧”紫萱不得不佩服尊仪皇后驾驭后宫的能力,这一巴掌打的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特别是那周柔筠,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绷不住了,实在是精彩之极。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周柔筠惨淡的表情,心中有个想法衍生,她配置的药香还有最后一味就成功了,正好需要一个女人皇后如此待人,却又是真的为皇帝考虑,利用她实在不便..
紫萱的视线,瞄准了那人群中无人帮助的周柔筠。一个小丫鬟因为莫名的盛宠而登入主位,身边看好戏的人自然不断。别看这些窜门的妃嫔们快要把台阶踏破了,可是真正愿意为她出头的,一个也没有。聪明女人就该懂得时势,皇后在位一日,就不容许他人有半点轻侮之意。
“碧螺”
“奴婢在”
“你先回惜时苑差人准备晚膳,我有些饿了”紫萱摸摸自己的肚皮,从下午在御书房醒来到现在,自己都没进过主食。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实在让她受不了了。最重要的是,碧螺作为一个监视自己的婢女,她必须避开她才能做些什么事。
碧螺有些迟疑,带着顾虑询问道“姑娘为何不与奴婢一同离开?”她是被皇帝安排来监视陆姑娘的,如若自己先行离开,恐怕碧螺有些为难。、紫萱自然不会顾及她的面子,当机立断道“好戏还在上演,我现在走就太可惜了”她笑着摆摆手,示意碧螺先离开。一脸的幸灾乐祸的表情,这让碧螺以为她不过是因为好奇,没别的想法。更何况,皇后娘娘等人都在里面,陆紫萱也做不了什么事。这样想着,碧螺行礼离开。
“真是个牛皮糖”紫萱看她走远,这才嘟囔一句。皇帝特意找个人来监视自己,既然心虚又何必留自己一条命呢,就因为阿齐吗想到阿齐,紫萱原本有些浮动的情绪变得安静下来。不知道阿齐现在在定远军营里,过得如何,有没有保护好自己呢烦扰的思绪说来就来,而那边已经开始散场。
“有这点自知之明就好,罢了,本宫今日也累了”上官仪站起身来,也没有管依旧跪在地上的湘昀,转身就要往走去。今日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明日开始软禁七日,她就没时间再去给周柔筠下马威了。上好的蜀绣一共就两匹,陛下居然全部送至了流离轩上官仪的怒火实在浇灭不了。本来她是准备放手的,可是蛟龙族族长秘密联系,皇后不可恃宠更不可失宠,纵然她想要脱身,身后的城墙也不准她有一点后退的意思。
上官仪看看黯淡的天,太阳早已落山,今日陛下又要留宿流离轩。“唉”在看不见的地方,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陛下为了治王医师的死罪,都能轻松的将昔日的宠妃昭妃推入火坑,用她的死来完成自己的目的。更何况是今日的周柔筠,一个不足未提的小婢女呢。只是她的结局,又将是什么。
紫萱赶紧绕过后墙,躲在了栏板后面。上官仪的宫撵就在她的眼前,慢悠悠的起,慢悠悠的离开。尊仪皇后的荣耀,果然也只是表面而已。挪耶第一美人,终究也被一个何信威,打磨成今天这个样子。“唉..”紫萱也不自觉的叹气,她好像也会被这后宫之气所感染。
这样一个大火坑,为何天下女子都要往里跳呢?
随着皇后的踏步离开,流离轩的其他妃嫔也纷纷告退,今日收获良多,也知道皇后给的动向。后宫从来不会太平,她们只有管好自己的事,其他的好处,能拿到自然好,拿不到也不能惹得一身臊。
湘昀跪了许久,一直等到所有的妃嫔都离开了,她才缓缓站起来,膝盖有些颤抖,下意识的踉跄两步。
柔筠连忙走上前搀扶住她,皱眉道“别起得那么快”
湘昀推开柔筠的手心,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她的脸颊通红,那指印清晰的一巴掌,打的她浑身颤抖,可见上官仪将对柔筠的怒火,全部用在了这一巴掌之上。下来多了的狠劲,才能把人打的如此.
柔筠身旁的烟雨见此正要发怒,却被柔筠挡住了下文。她心里有愧的,毕竟当初和湘昀都构建好了出宫的蓝图,却未曾想到会有今日。她并不后悔,只能对湘昀说句抱歉。
“柔筠,你一定不能失宠”湘昀走至出口处,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紫萱愣住了,没想到皇后身边的侍女,一个比一个有骨气,一个比一个有想法。
柔筠站在原处,眼眶已然有些泛红,不管她变得怎么样,她和湘昀的八年姐妹情义一直都没变过。皇后娘娘的脾气一直多不好,她们两个都是互相担待着,互相扶持着才能在腥风血雨的后宫走至今日。眼见着离出宫之时还差两年,她却“唉”柔筠不自觉的也跟着叹了口气“烟雨,把陛下给我的其中一幅蜀绣,拆些步子做成手帕,私下给湘昀留着”
今日流连轩,似乎叹气的人非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