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明村第一次出现温疫是在九年前的夏天,地处偏僻,山川围绕,无人行医。为了防止瘟疫扩散,殃及更多生命,村长下令封锁村庄,村内的人一律不得出山,并派未感染瘟疫的青壮年守在出山口,若发现有意出山寻医者,当场处死!哭声,喊声,呻吟声混着刺鼻让人作呕的尸臭味,生存,随着死亡的一步步逼近、笼罩、之后吞噬,寻不见踪影。
“娘亲。娘亲。娘亲不可以丢下紫萱的。娘亲不要睡了醒过来看看紫萱好不好。娘亲。”破烂的稻草屋里,一个穿着破烂,灰头土脸的小女孩跪在一具尸体的旁边哭喊,刚经历生死离别的她,双眸无光,显得憔悴,细嫩的小手抚摸着尸体早已冰冷的脸颊,看着昔日熟悉红润的的脸庞变得冰冷陌生,泪珠溢出眼眶,滑过睫毛,滑过女孩青涩的脸颊,顺着下巴滴落在尸体的胸前。
“娘亲快醒来啊。看着紫萱长大,看着紫萱给娘亲争光啊好不好。”她努力的揉搓着尸体冰冷的手,想让它重新变得温暖起来,然而任凭她怎样努力,永远睡去的娘亲始终没有反应。
当黑夜吞噬着黄昏,村子里静悄悄的,女孩安置好自己的娘亲之后,颤颤微微的走到屋外的一片空地,那里有女孩出生时女孩的娘亲和爹一起为她种的桑树,她抱着它“以后。没人可以照顾你了呢”它对着桑树,满眼心疼地说“和我一样呢,我没了娘亲和爹,你也没了娘亲和爹的照顾”
说到这里,她哽咽了一会,闭上眼睛脸颊贴在树干上“爹如果那天没有上山打猎就好了,那样紫萱就不会一个人了,对吧?”到了这个时候,眼泪可能是痛苦最好的表达,所有口头上的痛苦都变得苍白无力,代替的,是是去后的无助,绝望与痛苦。
娘亲。你放心啊,爹。你放心啊。紫萱会好好活下去的,会好好照顾自己,紫萱要想办法走出这里,紫萱不怕苦,紫萱一定要成为最好的医师,救更多的人,娘亲。爹。相信紫萱啊,紫萱一定会做到的,一定会。
紫萱看着没有半点星光的夜,暗暗许诺道,对着桑树,对着娘亲和爹安心离开的灵魂。
靠近北部边疆的今夕县生长各种药材,经常有医师来到这里采药,不过近年来,北部边疆战乱,哪里便变成了危险的地方,许多医师顾及到生命安全,也就暂且放下这个想法,从北部出发,南下采药。
“师父!快过来看啊!看我找到了什么”空旷的草地上,一名紫衣少女小心翼翼的捧着手,对着一个中年男子跑去,她小心翼翼的,像是手里捧着一个生命,神圣又奇妙。中年男子接过紫衣少女手里捧着的“希望”仔细的端详,笑了笑,说道“这是乌草,北部边疆有名的药材,有驱风除湿止痛的功效,紫萱真不错”她摸了摸紫衣少女的头,语气中透着欣慰和开心。
紫衣女孩名叫陆紫萱,九年前的哪个夜晚,她在告别老桑树之后,变决心要走出山,去找有名的医师学医,她要做救人济世的医师,因为她懂得失去亲人的痛苦,懂得病人的痛苦。乘着守在出山口的青壮年换班的半柱香时间,弱小的身体趴在附近的草丛边,慢慢爬出山口。
出山后的她,身无分文,衣衫褴褛,她记住爹曾经教过她,饿了的时候野果子也可以充饥。她看到一颗树上,结了许多紫红紫红的小果子,看起来非常的诱人,饿得晕头转向的她找来一根枯的树枝,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举起对着野果子树小心的敲打,生怕碰碎了野果子。
果子好像都熟透了不需要用太大的力气就可以把它们打下来,紫萱看着哪些野果子,像下小雨一样的一个个落在地上心情也好了起来,多么好的果子呀,可为什么没人摘来吃呢,她心想。不管那么多啦!真的饿坏了!她丢下手上的枯树枝,蹲在地上,随手抓起了一个紫红色的果子。之后的她感觉头晕,并且伴随着呕吐,眼前昏暗找不到方向,她蹲下,努力的让自己清醒起来,那种陌生的感觉,像是死亡逼近,也像是累了。
清晨的阳光来得缓慢却又刺眼,阳光照进了一栋看起来很古老却又很结实的小木屋,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普通的木桌,一张竹板床,几张摆放整齐的竹凳,放满大大小小布袋的柜子,靠门的火炉上正熬着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睡在竹板床上的紫萱好像感受到了清晨阳光的温暖,她慢慢的睁开眼睛,适应着从黑暗到刺眼的晨光,等到眼睛完全睁开,她转头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鼻腔里钻进药材的味道让她觉得很舒服。她记得自己吃了些野果子之后开始头晕呕吐,之后的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好像隐约中听见有人叫她,也好像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托起。她想着,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走进了屋子。
“醒了啊,好些了吗?”走进屋子的一个中年男子看着她问道。
她猛的从努力回忆中被拉回,看见眼前这个陌生人,她吓到坐了起来“你是谁呀这里是哪?”语气里充满恐惧。
中年男子见她吓得脸都青了也不忍再吓她,他撇了撇嘴,说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野果是不是有毒都不知道,还好我采药路过看见你,没有拖太久时辰,立马带回家将你医好,这下倒好,看你这样子,我倒像是成拐卖女童的地痞流氓了。”
紫萱大呼一口气,开始放松了警惕连忙道谢。
突然,她像发现了什么,神情开始变得惊喜,她立马下床走到中年男子的身边,扯着他的衣服边笑眼角也泛出了泪花“你刚才说是你将我带回家医好的,那么说,你是医师咯!”中年男子低头看着紫萱,满脸疑问“是啊,我是医师,救人是医师的本职啊,救你也是我应该的啊。”
紫萱听他怎么说之后,眼睛突然红了起来,牙齿咬住下嘴唇变得紫红,中年男子见她那样子下坏了,立马问她“怎么了怎么了!觉得身体不舒服吗!难道我用药出了差错?可是这不可能啊!”他回头准备跑去看炉子上的药,却被紫萱拉住了衣角,回头,他看见紫萱跪在地上,表情痛苦。
见状,中年男子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一直问她怎么了,半晌,紫萱抬起了头,哽咽的说“娘亲因为瘟疫死了,爹上山打猎被野兽袭击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抽泣着,认真的看着这个和自己爹差不多年纪的男子“我想学医,我想救人,我知道失去亲人有多痛苦,我知道生病有多痛苦,您教我好不好,不管多苦多累我都要学医,收下我这个徒弟好不好。”
哽咽的说完这些话,她开始放肆的大哭起来,嘴里一直模模糊糊的喊着娘亲喊着爹。中年男子呆了一会,马上扶着紫萱起来,满眼心疼,他语重心长的说“我没有徒弟,也没想过收徒弟,虽然大家都肯定我的医术可是我总觉得自己的医术不够精湛。”他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若你是真心想学医,我便真心收了你这个徒弟,今后的日子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你若坚持不下去,我也不会强留也不会怪你。”说着,他走出了木屋。
看着清晨的微风吹拂着树叶。一切都好像初生般细腻。
九年后
今年的陆紫萱已经十四岁了,跟随师父学医已经九年了,从当初的无知的五岁小女孩已经长成漂亮的少女了,紫萱常常穿着紫色的裙子,及腰秀发很少束起只是自然的披在身后,最可爱的是她那双大眼睛,笑起像月牙一样,行医的时候就变得严肃,认真,学医透着对这个世界的无限猜想与渴望,静下来的时候,却又像是在回忆过往,忧伤得让人心疼。
其实这些年紫萱过的挺不错的,年纪虽然小,但是跟着师父学医非常的认真,医术也是略有出色,受到过不少人的夸奖,说她年轻轻却有大作为,她也只是淡淡一笑,转身陷入哀伤。其实也遇到过行医失误让患者痛苦,虽然神情淡定的让师父接手治疗,虽然最后患者痊愈无大碍,但是,她依旧责怪自己,依旧痛恨自己的过失给患者带来不必要的痛苦,表情虽然显得冷漠平静,波澜不惊,其实没人知道她的心里有多自责,多痛苦。
师父是第一次带紫萱云游采药,他们从南部的家乡出发北上到了靠近边疆的今夕县,虽说战乱,大多的医师都南下采药,可师父觉得他们不仅可以采药,如果有遇到伤病人员,还可以及时对其进行医救,这是最为医师的本则,哪里有病人,他们就在哪里,也可以锻炼紫萱,让她学习到更多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