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手帕轻轻拭去嘴角的残红,才言:“你杀不了她,她的武功在你我之上,方才本王故意摔碎药瓶,这满屋的药味恰恰可掩盖本王身上的腥气,她却快速的反应过来,若不是久经沙场,对血腥味儿极为敏感之人,又怎会这样敏捷?”
他将带血手帕点了烛火扬手掷于铁盆,他仿佛就像一块冰玉,冷冷地看着雪白的手帕焚成灰烬,漆黑的瞳眼宛若一潭深渊,无波无澜,却深不可测,“她与其他侍女不同,倒是有趣的紧。”
苏裕抬起左臂,看着小臂上被包扎好的伤口,为了不让那丫头发现自己的伤势,便用着瓷片悄悄划上一道伤痕,“留着吧,日后用得着。绝尘,你去好好查查她。”
“是。”名唤绝尘的侍从乃苏裕的得力手下,他每每总是一身玄色衣裳,长相倒是清俊,可眉目间,一颦一蹙中总包裹着太多冷酷与煞气,“王爷,此番刺杀圣上行动失败,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再寻找下一次机会,还是……”
“不可!”绝尘一语未毕,苏裕脸色突变,修长的手指渐渐收紧,捏的骨头咯咯作响,狭长的双眸危险的眯起,“皇上给她下了子蛊!”
“子母蛊!”绝尘脸色霎时变得讶异。
子母蛊世间一种罕见的蛊毒,母蛊控制着子蛊,若中母蛊的人受到伤害或是死去,被下子蛊的人也会受到同样的伤害,而被下子蛊的人受伤与否对被下母蛊的人却没有任何影响,如今妗妃被下子蛊,皇上乃中母蛊,明知苏裕一心爱上妗妃,二人本两情相悦,却硬是生生让一纸诏书拆散一对鸳鸯。
苏裕心中愤懑,只有夺取王位君临天下,才能从此护她周全,皇上如何不知他的心思,便以妗妃的性命来保全自己,也借此要挟苏裕为他效忠。
“那王爷你下一步应当如何?”
苏裕沉吟一声,“先不要轻举妄动,在动手之前定要将她身上的蛊毒解了。”
“只怕,她身上的毒并不好解。”良久,苏裕才又开口,低沉压抑的嗓音回荡在寝室,“当年的制蛊人据说也是因情所困,才制出此蛊,与自己心爱之人的性命相系一起,他死之前,为了在黄泉也能有爱人相伴,便毁了所有解药。”
“那我们应当如何?”
苏裕看着跳动的烛芯,若有所思,“如今世上只有一人可解此毒,那就是梵禅大师。”
梵禅大师名号远扬江湖,他不仅精通佛理,用大半辈子参透人世,重要的是他同时也精通药理,世上之毒他无一不能解。
夜寂寥,明橙氤氲的烛光倒映在深邃的瞳眸中,画出一片清明。
一大早苏裕便被召入宫,我已跟随他,主子不在,我自然是闲着无事,便拿了册竹简挑了棵梧桐树爬上去歇息。
“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我叼着一根茅草翘着二郎腿躺在树杈间,看到竹简上这样一句话不由轻念出声,正思索着这句话,目光微瞟,恰看到苏裕远远地走过来,不由眼前一亮,“凤凰!”
“种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我兴奋的再念一遍,盯着身下的梧桐树拍了两拍,“你把我的凤凰召来了!”
正欲飞身下去,却看到一个人影更快的从树下走过去到他身边,那是绝尘,此刻我才发觉苏裕的脸色一片苍白,他紧抿双唇似乎在忍耐什么,雪色大氅飞扬在空中时他扬手以一掌之力打向绝尘。
绝尘生生受了一掌,只闷哼一声,修长笔直的身影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主子……”
苏裕闭了闭眼,冷声道:“本王说了不许伤她,昨夜行刺时,你可是趁乱差点要了她的命!你把本王说的话当耳旁风吗?!”语毕,又是一记掌风过去,绝尘被打翻在地,嘴角渐渐有着流红。
苏裕踉跄一步,按住胸口轻咳一声,秀眉微蹙,眸中不失冷冽。
“主子!”绝尘见状,着急起来欲扶住他,却见他眸光寒冷,便又低头跪下,“妗妃现如今是主子登上王位最大的障碍,若无她,主子哪用费这样一番气力,主子下不了手,绝尘便替你做。”
苏裕轻嗤一声,风拂过他的眉眼,明明风华绝代,却带了些沧桑,“本王当你是最懂本王的,难道你不知道本王抢夺王位目的何在?若无她,这王位不要也罢,为护她,如此为下策,你可知?”
绝尘一怔,低下头去,“绝尘,知晓了。”
“你且先下去。”
我隐下气息,静静看着树底下的白衣男子,有风起,他的墨发白衣缓缓迁起,凌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如此谪仙,哪寻第二人。
见得他忽的抬手虚掩薄唇,猛咳几声,拿开时,雪白的掌心沾了血。我心下一紧,一时愣了神,手中的竹简不留神的滑下,霎时大惊失色,不顾许多,闪身离去。
竹简落在枯叶上发出一声脆响,他寻声看去,弯腰顺手拿起,抬首寻探梧桐树上,则是空无一人,只寻得片片枯叶萎谢欲墩地,微微蹙眉,看向手中竹简,轻声念出,“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