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进入暗室,一记掌风便打来,我无力躲闪,身子撞击在寒冷的墙面上,来不及拭去嘴角的流红,我跪行到玄纳聃戈面前。
我清楚的知道他方才的一掌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换作从前我恐怕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可是如今的我已无内力护体,仅仅一掌便可让我拧紧了眉头。
玄纳聃戈冷哼一声,透过余光,我可以看到他握紧的拳头因为盛怒而微微颤抖着,他的声音宛如地狱魔咒,阴寒可怖,“你竟敢忤逆本尊!”
我低头不语,自知难逃此劫,便索性闭上眼睛等待他下一掌的到来,闭上眼的一刹那,我心中仍有多番悸动,我还是有着太多牵挂与不舍,直到最后,我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妖娆带笑的脸庞。
那一掌迟迟没有落下,只听得面前的人道:“抬起头。”
我心中狐疑着,乖乖的抬起头,只见得玄纳聃戈的微怒的神情逐渐转变为惊喜,一种不安的情绪从我的心底深处蔓延开来,束缚住我的内脏,让我不能喘气,我多想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却不能够,只能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
“子母蛊!”
玄纳聃戈喃喃出口,面上是掩盖不住的惊喜,“他竟爱你到如此地步。”
我微微皱眉,对玄纳聃戈的话是一头雾水。
“都说妖王性情难测,可还不是输在美人身上。”玄纳聃戈朗声大笑,似乎要刺破我的耳膜,瞧见我蹙着眉头,一副不明所以地样子,他沉下脸孔,恢复如初,扬了扬剑眉道:“怎么?你还不知道你身上暗藏母蛊?”
母蛊。
我心下微有震惊,却不敢表露出太多的情感。
思绪在人间所经历的是是非非中飞跃的穿梭,最终定格在设于冰水池畔的宴会之上。
琉璃杯,子母蛊。
至阴之物引出至寒的母蛊。
苏裕说只需要男子的血滴入杯里中和阴寒之气即可,莫不是他一直都知道慕容朗体内的子母蛊从未过继到俞妗身上?
慕容朗身为妖王,百毒不侵,他打着梵禅给俞妗炼药的幌子,实则是让我取慕容朗的血液做为药引,制出药物来压制他,只不过逼宫那日,他算错了一步,导致全盘被毁。
他看似严重的伤势,起初对我的青睐与温柔,他一直都知道我欢喜着他,于是一直都利用着这份痴心让我替他做着他无法完成的事,苏裕的目的,是人间,又或者有着更大的野心。
思绪渐渐清晰起来,可胸口再不可能会有那种揪心地痛楚,只是身上的不适随着思绪越发的清晰起来。原来他是下棋人,我是局中棋,从始至终,我这颗棋子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所做的每一件事,原来,竟都是天大的笑话。
我不敢保证他是否已经恢复了仙身,却也不想再去猜测。
脑海中浮现是那张笑的无害的脸,难怪宫变那日,他的脸色那样的苍白,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都有着一个人与我一起分担着我的痛苦,而我从不知道。
忽的,我似乎想到什么,脸庞刹那间变得苍白起来,紧张惊恐的盯着玄纳聃戈,声音亦在微颤,“我……他会不会……”
玄纳聃戈心中了然,冷哼一声,轻蔑道:“他死不了。子母蛊所联系的是对方的肉体伤害,你废了修为对子蛊是没有影响的,只不过……你们的性命可是系在一起的。”
好不容易松下来的一口气又被提了上去,我是那样不想伤害慕容朗,可是……我将不久于人世。
“本尊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我心中微有震惊,可也暗藏不安,咬了咬牙,我将头重重磕在地面上,“父亲……”
我不想死,说我贪生怕死也好,说我不知羞耻也好,总之,我不想离开,这一次不是为了苏裕,而是为了我自己。
“你将妖王引来,其余的事便不用你再劳心,事后,本尊自有办法救你。”玄纳聃戈挥手,一道乌青的光晕笼罩在我身上,一点点的凉意侵入身子,却让原本虚弱的身子稍稍好受不少。
“本尊暂且保留你性命,但是,你若胆敢再有欺骗,本尊定将你挫骨扬灰!”
我没有抬头,一直都没有。
在听到玄纳聃戈咬着牙说完最后四个字时,我的身子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许久后,也许是腿早已麻的没有了只觉,我才摇晃着身子站起来,玄纳聃戈早已不见,我清楚的知道他又被封印禁锢了。
我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黑莲花,手指缓缓抚上自己的耳后,那朵黑莲印将几乎将我的大半生给定格了,心中恨不得将耳后的那一片肉给剜下来。
我为玄纳聃戈的一句嘱咐打拼了百余年,魔界能有如今的地位与威望皆是我打赢一场场战役换来的,可是我不喜欢,换句话来说,在享受他人敬畏的神情与虚假的谄媚时,我内心是极其的排斥与憎恶的。
遇到苏裕后,我以为我可以自由的寻找,自由的去爱,然而在陷入一个甜蜜而有酸涩的陷阱时,这个禁锢了我百余年的男人居然有望冲破封印。
如果,你永远都这样睡着该有多好!
我阴冷的盯着那朵黑莲花,烛火的照耀下那样的安静妖冶,仿佛像是不会苏醒的美人一般。
空旷的胸腔有着一道黑色的藤蔓盘旋而上,将原本透彻的心志缠绕的密不透风,而在那藤蔓之上,在饱含了沧桑,吸尽了风雪吹打后,缓缓绽放出一朵清丽绝伦的花儿。
那一刻,我开始渐渐将尘世看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