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华十六年,乌镇发水潦灾,百姓流离,自是民不聊生,天之有恩,赐君以治之乌镇,今一片安,繁华好景昌。
建华十七年,婺源人一舞惊鸿,受君王封赏得以入宫,从此商女夜夜皆以此舞为称。
建华十八年,城出才女,一副夜莺嗓,幸得君王赏识,入宫为妃。
建华十九年……
……
如今已是蓬沅十年,皇帝驾崩,由太子豫园继位。
这期间换了六名君王,发生了五十七起乱战,年号替了三次,算一算,已经三百余年了。
我在魔界已经呆了三百余年了,结界外的一切皆由小魔头们的小道消息告知,不知在何时,我开始向往人间的生活。
“冶婆,我想去人间,我想去感受江湖人的肆意自在,我想体验凡人的贫困疾苦。”我手上轻轻拨弄着池塘里的荷花,说的漫不经心,我虽活了几百载,外貌才不过十五来岁的丫头,冶婆时时也会调侃我,说我的心智倒是与我的外貌形成了正比。
三百年前我还尚未当上魔君,可那时我的法力高强已可威慑四海,六界内谁不忌惮我几分,也是那时我遇到冶婆。
冶婆本名并非如此,她本该唤白姝,白家嫡女,入了宫深受君王喜爱,可世间男子哪有不花心的?君王移情一名花魁眉雁,夜夜与其缠绵,置白姝于不顾,不久白姝受眉雁陷害被打入水牢,日日受刑苦不堪言,我因贪玩潜入宫中偶然见到白姝,此时她正被人禁锢欲受俱五刑,我心有不忍才出手救她,从皇宫救出一个人于我而言易如反掌,出宫后我耗了些许真气才将几度垂死的她救活,并授她法力教她武功,她追随于我,自许冶婆,终怨念魔性太重,入了魔道。
冶婆善乐,天下乐理皆皆精通,尤其是笛,音可杀人,亦可催泪。她手上所拿的便是骨笛,以眉雁的白骨做成,风从洞过便有呜咽声,阴森悲戚。
冶婆擦拭着白骨森森的笛身,幽声道:“人世间此等冷漠,君上不去也罢。”
我自知道她不愿我下去,她受过苦,自然不愿我也受到苦楚,哪怕是一星点儿。可我还是那样好奇,或许有些人是不同的。
“人心都是一般,以利益为重,有得有舍,当得到所求便将你舍弃,人又何来的不同?”冶婆将骨笛高举,细细的看着上面的纹路,可仿佛又不是在看骨笛,而是在看自己的一生,因为眼瞳里不经意中流露出的悲寂出卖了她脸上带的笑容。
我与冶婆生活了百余年,我想的她自然晓得,若说伯牙有钟子期,那我便有冶婆。我虽法力较她高强,可心智远不够她成熟,有些事情多半是听她的建议,我也不愿让她伤心生气,只是顺从她去了。
“你若不允我下去,又怎知人当真是一样的?或许,你也只看到了冰山一角罢。”
冶婆突地笑起来,转身看着我,“好一个冰山一角,这个冰山一角倒是偏偏只将我一人撞了个遍体鳞伤?”
我看着冶婆的笑容,忽的觉得凄凉,心中便有愧,“冶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种下的因自然由我来收拾这个果。君上,听冶婆的,别去。”她抚上我的脸,指尖没有丝毫温度。她相对以前来讲面容红润娇艳了不少,可也相对冷漠了不少。就连笑容,我也不能感受到她的任何情绪波动,她就像一个没有心跳的活死人,可偏偏她是魔。
“我不去就是了。”虽心有不甘,可我依旧尽量笑的开朗。
时时我会站在魔音谷,听魔音姑娘开嗓一曲,看着结界外的一切,我若那时不是一时兴起,断断不会当上这魔君。起时只是为了尝个新鲜,现在看来这倒是个无聊乏味的苦差事。
起初还有别界头头不服输来挑起纷争,被打的多了,魔界魔君的名声便威扬四海,则鲜少有人再敢进入魔界的半分领域,于我而言,倒是十分无聊;于冶婆而言,却是落了个清静。
“听说,仙界要举行什么大会?”我看着结界外的阳光满溢,可始终照不到我身上。
“昭光帝的侄女玉磬公主修仙回来了,昭光帝约众仙在瑶池一会,以示庆贺。”峫韵玩弄着自己尖长的指甲,讲到这时双眼放光。
我转身看着她双色的瞳眸,似笑非笑,“阿韵的小道消息这么灵通啊。”
她的眼瞳在众魔中是颇有特色的,左为褐色,右为赤色,也是众魔中年龄最小,最贪玩,消息最灵通的一个。闻言她干笑几声,用着指甲敲打着岩石,每每她心虚或是无话可说时,这便是她的习惯动作。
“哦,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感觉这结界有点异样,猜是有贪玩的小魔头跑出去了。本想告诉冶婆的,可是,这一下我怎么给忘了。”这结界乃是我布置的,与我相通,里面之物可随意出入,可外面并非同类之物想进来是绝不可能的。我看着峫韵脸上变幻万千的表情,继续道来:“不过现在我倒是想起来了,不如我现在就告诉冶婆去,免得又忘了。”
说罢,我便作势要走。
我常年不管魔界事物,大大小小的事件一并扔给冶婆去了,冶婆向来不喜魔界人出去,一是怕魔性难以控制危害他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二是不愿与外界一切有过任何纠缠。所以要是被冶婆知晓峫韵偷跑出去,怕是难逃一顿狠罚了。
果不其然,峫韵扯住我袖子,哭丧着一张小脸,“别别别,阿韵错了,阿韵错了还不行嘛。”
我顺势愈发的放肆起来,斜眼佯怒盯着她,故意端起架子来:“一句错了就算了?那本座以后还怎么服众?”
峫韵很明显是被我刻意作出的样子的给吓到,轻轻咬了咬唇,面有难色,小声嘀咕道:“那你叫阿韵怎么办嘛?”
“除非……”
我转头笑看她,笑容颇有深意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