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流落荒野之后,赵轻难得睡了个好觉,睡眼惺忪地从睡袋中撑起身子,发现周围都是忙碌着的人,虽然整个营地都被一股压抑的气氛笼罩着,但是赵轻却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人总归是群居生物。
雪莉极不情愿地被赵轻从睡袋中拎了出去,像只小猫一样的叫着,惹来周围许多小孩的关注。
把睡袋收拾好,赵轻下意识地去寻找自己的羽绒服外套,找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已经把它借给那个虚弱的老头了。捧起一把雪粗略地搓了把脸,这是他从下雪那天起就养成的习惯,非常醒脑,之后一阵寒风吹过,赵轻顿时感到一阵哆嗦。
“是不是要把衣服要回来。”只穿着两件针织毛衣衫的赵轻心里嘀咕着,却是没好意思拉的下那个脸,看看周围那些流民,虽然不至于衣不覆体,但都是穿的破破烂烂的,自己已经好了不少了。
“嘿,赵公子,过来烤烤火呗!”
赵轻回头寻找着那个热情的声音的来源,却发现是那三个负责看守自己的青年,此刻他们挨着大树后的一处篝火,起了口锅子正在煮着什么,顺便烤烤冻僵的身子。
赵轻也没客气,在他们对面就坐了下来,用自己的铁水壶装满了雪在旁加热。
“赵公子,昨晚真是多谢了,我陈陶儿好久没吃过肉了,唉,都怪那帮挨千刀的蛮子。”为首的那个青年一脸憨厚,全然没有昨天的那种警惕,另外两个青年也跟着赞美昨晚的羊肉的美味,显然赵轻那点羊肉已经成功地收买了他。
赵轻添了几根柴火,笑着说:“叫我赵轻就行了,我也没当过几天公子,一直在山野待着,听着怪难受的。”
锅里煮着一些谷物一样的东西,黏稠稠的看上去一点食欲也没有,陈陶儿却满不在意,一边用勺子舀起一勺倒在自己的瓷碗里,一边有些好奇地问:“莫非你真的是一直跟那个世外高人活在山野生活吗?”
“当然。”赵轻凑了上去,只是闻了一口便下定决心不去尝试那种糊糊,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块省下的压缩饼干,干槽槽地吃了一口,然后喝点温热的雪水。
“你们山里人穿着都是这么奇怪吗,那些世外高人是什么样子的啊,真的能腾云驾雾吗?”陈陶儿继续问着,世外高人的弟子可不多见。
“哪有,不还是一个脑袋,俩胳膊俩腿,腾云驾雾那是神仙,我师傅可不是什么神仙,就是个老头。”赵轻不屑地笑笑,虽然穿越了,但他是最坚定的无神论者。
几个青年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这赵轻的山野趣闻,赵轻为了和他们打好关系,耐心地回答着,同时给雪莉切了点剩下的羊腿肉,边烤边喂。
赵轻本就性格开朗,又精通各种时代的荤段子,和这些同龄人很容易就打成了一片,很快便以兄弟相处。
“真哒真哒,北边真有那么大的熊?还浑身雪白?那皮子得值多少钱!”陈陶儿一脸热切地看着赵轻,他家就是猎户出身,当然对这些充满兴趣。
“嘿嘿,你这身板就别想了,大白熊一巴掌就能把你拍死。”赵轻毫不留情地打击着他。
“哼,那熊再大又有啥,等我回到幽州本家,叫熊爷帮我搞支猎火铳,还怕猎不了大白熊?就怕那熊不够大!到时候我陈陶儿就要披着大白熊的皮,去找那神秘无上的冰封王座!”陈陶儿一脸牛气地说着,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其他两个青年都是一脸嫌弃地离陈陶儿远了一些,赵轻却是一口水喷了出来,连着咳嗽了好几下,才艰难地沙哑着问道:“你说啥?冰封王座?你从哪里听到这个的。”他心里简直就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难道在古代也有魔兽玩家?等等,这中二青年貌似说的是要亲自去寻找,难道冰封王座在古代中国就有传说了?
“当然是万三爷说的那个冰封王座,位于极北之地,相传谁能够登上冰封王座,谁就能称霸天下!”陈陶儿一脸的憧憬,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幻想当中,另外两个青年则往远处再挪了一点。
“万三爷,沈万三?”赵轻下意识地就说出一个人名,果然猜测不错,自己是穿越到了明朝。
陈陶儿听到赵轻说出那个名字,眼中一亮,露出一种崇拜之意,就像积极的知青听到毛爷爷的大名时一样,说:“万三爷果然神通广大,连你们这些隐居山林的人都听说。”
“这么说果然是明朝了,现在的皇帝是哪个了啊,明成祖朱棣?还是朱元璋?”赵轻试探性地问着,像极了一个久不闻世事的隐居人事,就算现在那俩已经死了百来年了自己也能含糊应对过去。
“什么明成祖,猪啥?现在可是大周,皇帝当然是熙宗柴康了。”陈陶儿一脸嫌弃地看着赵轻,才想起这土包子一直躲在山里过日子,没见过市面,很快拍拍赵轻的肩膀表示理解。
“大周?”赵轻这下可是彻底震惊了,中国历史上貌似只有一个大周,难道自己穿越到三千年前的那个蛮荒时代来了?
不过很快,这个猜测便被赵轻否认了,那个羊皮卷轴上的字是用楷书写的,汉末才出现,流传广远,不可能在周朝那个时代出现,而且皇帝也是秦始皇之后才出现的称谓,周朝那会叫周天子。
赵轻头脑飞速运转着,他是一个理科生,历史知识少的可怜,终于在把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走过一道之后,才通过柴姓皇帝,国号周这几个关键字眼锁定了一个时代,不过在得出答案之后,他的心里更加疑惑了。
符合这一切的时代只有一个,那便是五代十国末期的后周,君主乃是著名皇帝,周世宗柴荣。不过这个朝代十分命短,世宗在三十九岁那年病故,之后发生陈桥兵变,赵匡胤黄袍加身,开创了大宋王朝。
这个周熙宗难道是柴荣的遗孤?马上赵匡胤就要篡位?这个猜测更加荒唐,那个时代,后周还只是拥兵一隅,辽西辽东这片地方还在当时另一个帝国手中,那边是坐拥燕云漠北的大辽,这样陈陶儿他们口中的朝代应该是大辽,皇帝也是辽主耶律啥啥的。
还有那个沈万三又是什么鬼,他不该要么是元朝要么是明朝的吗。
赵轻感觉自己头都快炸了,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历史,这回穿越了,连自己处在什么时代都不知道,那这样自己这个穿越者连先知先觉的优势都没有了。
就在赵轻快要抓狂的时候,熊爷出现了,他看见赵轻,连忙一脸笑容走了过来。
“赵公子,托你的福,老祖宗总算退烧了,大恩在上,赵公子受陈熊一拜。”说着便夸张地行了一个拜礼。老祖宗的高烧昨晚后半夜的时候真的神奇地退了,这让熊爷喜出望外,对赵轻的身份再也不怀疑了。
赵轻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熊爷扶了起来,说:“熊爷何必如此,在下才要感谢熊爷收留呢。”
熊爷这才发现赵轻脸色不是很好,眉头很快便皱成川字形,吊睛斜眼中充满威慑往那三个小青年身上一瞥,那三个小青年顿时感到一阵不自在,连忙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立着不敢说话。
“你们可知道这位赵公子是什么人物,他昨晚才救了老祖宗的命,你们居然敢仗势打压?还有没有把老子放在眼里!”
熊爷积威已久,一经爆发,那三个小青年哪里受的住,连忙跪下,周围的流民也都受到影响,整个营地都安静下来。
赵轻也是被熊爷的吼声吓了一跳,才看到陈陶儿三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立刻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样的误会,连忙上前把陈陶儿三人扶起来,笑着说:“熊爷,你可是冤枉他们了,刚刚是在下听闻人间变化,不由感慨物是人非,才显得有些低落,熊爷可莫错怪了他们。”
赵轻好不容易和他们打成一片,可不想这样之后就有了隔阂,陈陶儿三人很是感激地看着赵轻。
“当真如此?”
熊爷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陈陶儿他们也是松了口气。
“那是,对了熊爷,老祖宗醒了没有,在下想见一见老祖宗,问一些事情。”赵轻心里怀着一堆疑惑需要解答,这批流民当中,要论谁见识最广,肯定是那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老祖宗。
熊爷立马完全舒展了眉头,朗声道:“看我这记性,本来我就是来叫你去给老祖宗复查病情的,赵公子这边请。”
说着又回头对那三个青年说:“你们传话下去,再过半个时辰启程,让乡亲们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赶路。赵公子的行囊一会给他送到马车上来。”
陈陶儿三人立刻点头,然后下去忙碌。
赵轻又来到马车上,老祖宗已经醒了过来,精神看上去不错,至少在那个小女孩的帮助下能喝得下一些小米粥了。那碗小米粥颜色很好,显然是这批流民拥有的最精贵的食物。
看到赵轻上来,老祖宗慢条斯理地把那碗粥喝完,才满脸微笑地看着赵轻,显得十分和善,只是脸色还是很苍白。
“赵轻见过老祖宗。”赵轻很有礼貌地拱手问候。
“叫老头子陈述坤就行了,赵公子救命之恩,老头子没齿难忘啊。”老头子咧嘴笑着,当真没剩下几颗牙齿。
“陈前辈。”赵轻终究是没直呼其名,在马车里面坐了下来。
陈述坤看了熊爷一眼,熊爷拱了下手,便退了出去,小女孩也把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羽绒服递给赵轻,然后低着头退出了马车,轻轻拉上了门,马车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听闻赵公子乃是世外高人之徒,久居山野,且精通医术,这一出山便救了老头子的命。”陈述坤从怀中取出那板仍装着数枚胶囊的锡箔板,在手上反复把玩着,满是玩味表情地看着赵轻。
赵轻也感觉气氛有些古怪,却没有啥反映,只是等着他的下文。
“只是这代价却是有点大,为了老头子这条贱命消耗了两枚仙丹灵药,实在是可惜,可惜啊!”陈述坤如获珍宝一般抚摸着锡箔板,脸上露出痛心的表情,看得出来是真的十分痛心。
赵轻一阵莫名其妙,这些药虽然在现在十分珍贵,但是搁在现代早就烂大街了,在赵轻心中远远比不上一条人命,只是这老头子好不容易获救,为什么不是感激涕零能够吃到这种灵药,反而显得这般痛心呢?
“陈前辈言重了,哪怕真是仙丹灵药,若是不能救死扶伤那便毫无意义,救了前辈的命,这药才显现价值,哪有可惜的说法。”赵轻满不在意,他正考虑着如何开口,询问一些现在这个时代的情况。
陈述坤却是直勾勾地盯着赵轻,眼睛微微眯起,让赵轻好不自在。
这老头子不会是脑子烧坏了吧,赵轻心里嘀咕着,陈述坤眼睛眯着眯着,却是彻底闭了起来。
“却是不知令师名号,若是老头子所料不错,这灵丹妙药定是出自令师之手,能够炼制此药之辈,必然不是无名之辈,说不定老头子还有所耳闻呢。”陈述坤又睁开眼睛,微笑说道。
“师尊名作逍遥子。”
赵轻早就考虑到了自己编纂的这个身份的任何一个细节,有所准备之下当然不会露出马脚。
陈述坤盯着赵轻看了许久,没能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出什么问题,微微点着头,眼中出现一丝期翼之色,说:“逍遥子?老头子见识鄙陋,却是没听说过令师之名,却是不知你们师徒出自哪个山门,还有其他门人吗?”
活到了陈述坤这把年纪,早就看穿人间百态,唯一能让他动心的也就那些虚无缥缈的隐世传说了,如今有一个携带能治百病的灵丹妙药的隐世中人出现在他的眼前,怎能不引起他的好奇。他活了一把年纪,对自己的身子很是了解,在他看来,昨日那场病,他本该命数已尽,可那药却活生生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不是灵丹妙药那是什么。
“在下也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叫啥,只知那是塞外一座偏僻山谷,且常年被迷雾笼罩,在下头一次出山,便再也寻不到回去的路了。至于其他门人,却是没有见过,那山谷只有师尊和在下生活。”赵轻说的滴水不漏,断绝了去他们去探查根底的可能。
陈述坤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又扬起眉头,说:“那这灵丹妙药的制法,令师可曾传授于你?”
赵轻苦笑,说:“在下天资一般,这制药一途,却学不到师尊的十分之一,况且这药成分复杂,诸多药材外界都十分罕见,只有那座山谷之中才有,在下便是知道些许药方,也没有药材啊。”
陈述坤扬起的眉头又垂了下去,不断地叹着气:“是老头子想多了,这等灵丹妙药如何能在尘世流传,老头子病已经好了,这药自然要归还,还请赵公子收好。”
说着便颤颤巍巍地把锡箔板递给赵轻。赵轻没有客气地接了下来,这药他本来就打算要回来的,孤身在外,还是在这医学条件落后的古代,难保感冒发烧这种小病不会要命,他可是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
接过药之后,赵轻感觉老头子应该絮叨完了,便清了清嗓子,准备问自己的酝酿了好久的问题
“陈前辈,晚辈自小在闭塞山谷中长大,师尊只教授在下学识,却从未对在下讲过外界的事,在下除了对父亲和环河县有些了解之外,对于现在世道一窍不通,连哪朝哪代都不知道,不知陈前辈能否对在下好生讲述一番。”
陈述坤听完有些差异,这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居然连现在是哪朝哪代都不知道,不过想想他的出身,也就释然,当下捋了捋胡子,说:“那是自然,老头子虽然不才,但见识学识那却还是有一些的。既然赵公子想要知道,那便听老头子叙叙道来。”
外面嘈杂了许多,营地里仅剩的一匹马嘶叫了几声后,赵轻感觉马车动了起来,小女孩轻轻拉开马车的门,在几个妇人的帮助下把赵轻的行囊放了上来。
流民们开始拔营,本该跟着底下的流民们一起步行的赵轻此刻却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上听老头讲故事。e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