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也不知道他走了没有,苏皖鱼一直僵硬着身子。等朱老四套好了马车,她才瑟缩着往后瞥了一样,发现巷子口已经没人了。
朱老四走过来对她道:“上次那事儿,大叔不是答应你了吗。今日得空,便陪你去李家走一趟吧。也问问你老爹到底心中是怎么想的。总不能把你给卖了。”
苏皖鱼整理了一下心情,缓缓点了头。从袖口掏出两个木牌来,赫然就是今天去庙里算命运之数所用的祈福牌。其中之一写着俊秀的字迹,另一块上面则写着‘佚名’二字。
她也不知道自己生辰,不知生父、生母在哪。从懂事时起,就是一个流浪人间的野丫头,却固执的不肯让他知道这件事儿。不想让身份显赫的十四子公子,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连身世都不清不楚的,土萝卜罢了。
秦煜一路步行,回了秦宅。
如今天色已晚,可宅邸的大门却洞开。就算是奴仆少,可平日里他若晚些回来,仆从也会在门口留个缝儿等他。然而今日,别说仆从,就是连盏灯都未亮着。
心有不安,他便加紧了脚步,往正房走去。
一丝烛光影影绰绰的在里面跳着,秦煜推开门,看到有一女子抱着一个孩子坐在正中间的八仙椅上。他刚松了口气,要唤一声“乳娘”,谁知女子突然扔了个东西过来。他未想躲闪,就被砸了个结结实实!
“……”秦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却咬紧牙关没有喊痛。
额头淌血。一股股顺着脸颊流下来,从下巴处滴落,“啪嗒啪嗒”溅到地面。妖艳的红色在脸上蜿蜒着,印在惨白的肌肤上。墨汁也滴落下来,将地上那滩血团团围住。
扔过来的是一块砚台。显然刚刚用过,还有些余墨。
“乳娘,”秦煜在外面再怎么能闹,回到她面前,也不过是个十岁刚出头的孩子。此时他心有委屈、有疑惑,却忍了眼角的泪,攥着衣角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
心中反复思量着:是因为自己私自出门,乳娘才生气了吗?
少年的脸,如同花猫一般。黑白红三色混杂,融为一处。
“乳娘,”他喃喃,盯着屋内的那个女人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了”
他口中的乳娘,此时满手墨汁,神色狰狞。乳娘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呓语:“你今天去了哪儿。”
秦煜刚松了一口气,想答自己贪玩出去了。猛然发现有哪里不对。她的神情呆滞,不像是往日的乳娘。
乳娘先将烛火挑的更亮些。然后将手上的墨汁在胸前的衣服上擦干净了,才转过身去抱小女娃。他仔细打量,竟发现那小家伙身上有很多道伤口!血色已经从衣服里面渗了出来!可她却好像没事人似的,在那里呆愣着看站在门口的他。
小女娃扭头问乳娘,声音天真可爱:“母亲,你为什么要拿砚台打秦哥哥啊?你这样做,阿树不喜欢你了哦。我以后不和母亲一起玩了。”
乳娘抱起她,只是不停的重复着:“还疼吗?有感觉吗?”
小女娃晃着两条小短腿困惑极了,反问道:“为什么要痛?我不痛啊。哥哥被砚台砸中了头,流了好多血,秦哥哥才痛呢。”
听了这话,乳娘没有舒缓的神色,反倒更是愤怒。她扭过头来,大吼他道:“丫头还那么小,秦煜你、你为什么要害她!如此这般,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抱她回来……”声嘶力竭,悲痛欲绝!
“哥哥,乳娘怎么了?”小家伙不明所以,茫然的打量着四周,也打量着他。
“……”秦煜也困惑至极,失神的看着满身是血的小女娃。声音沙哑。
不过是一天,他的生活,竟从人间跌至地狱!!乳娘叙述了今日发生的一切。她每说出一个字,秦煜的心就痛一分!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让秦子期收拾了一顿的顾炎之,不敢拿他秦煜下手,竟是让人掳了小家伙!!等今日百般打探,托人帮忙。虽接了回来,小丫头就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医大夫诊断,曰:“失痛症。”说是,为了自我保护,而主动丧失了痛觉。
无论是受伤还是什么……她,已经不会有任何感觉了。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秦煜一次又一次的张口,然后再一次又一次地闭上,仿若皮影一般呆滞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却偏偏还有意识。事情本就是因他而起,所以,也应由他负责。明明心中是这么想的,可实际上,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