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这里哪有你一个小小丫鬟出声的地儿?”南宫贤一听青鸢这话,顿时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楚雨馨的死亡在他预料之外,但是他却不能再让她的贴身丫鬟出事了,这才在别人开口前,先警告几分。
可愤怒之下的青鸢又怎么会听南宫贤的话,她狠狠的瞪着南宫贤,越发让南宫贤觉得自己便是她嘴中说的那般,气死了楚雨馨。
“哼,生前不让我们小姐说,小姐死后还不让奴婢说,奴婢就要说,小姐是被你们逼死的,小姐是被你们气死的。”青鸢愤恨的怒吼着,引发周围人的一阵议论纷纷。
不论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此刻脸上均是无光,两人对视一眼,三皇子眼中闪烁的杀意让南宫贤微微心惊,当下挡在三皇子与青鸢之间,试图以视线的阻隔熄灭三皇子南宫逸的怒火。
而远远的,楚英雄抱着笑笑看到这一幕,立即奔了过来,对着青鸢便是一巴掌拍下,青鸢被打的愣神,愕然抬头,喃喃:“老爷。”
楚英雄此刻眼中含泪,却生生抑制住了,他将笑笑交给管家,转过头来时,泪光闪闪:“馨儿的事情可是你一个丫鬟能议论的?她便是重病又如何,天家威严,许是馨儿没有那福气,青鸢,你跟在馨儿身边这么久,馨儿久病,难道这点你也看不破?”
南宫贤原本见楚英雄到来,顿时心中一松。想着青鸢该是捡回了一条命,虽然挨了一个巴掌,可听着听着,他顿时觉得不对劲,这楚英雄的话语中虽然对楚雨馨的死没有怨言,可字字句句皆是对天家的不满,难道楚雨馨的死,真的跟自己和三哥的逼迫有关?
越想,南宫贤越觉得很有可能。他曾屡次询问楚雨馨的心意,她每每回答便是逃离宫纷争,不愿与皇子有任何牵扯。彼时,他以为楚雨馨多少有些羞涩,现在细细想来,那便是她的本心?
而自己与三哥屡次逼迫,是否真的将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逼入死胡同,终于还是抑郁而终?
南宫贤的身子大颤,远远望着那倒在轿子中的身影,心冰凉一片。
“哥哥。”远远的,皇后楚英兰在宫女的引领下来到府门口,待看到楚英雄之后,那原本还存着的希望顿时成空,她连忙上前几步,看着楚英雄那赤红的双目,还有射来的如同看仇人一般的目光,脚步顿时一滞,再也没能迈出去。
“皇后娘娘。”楚英雄不失礼数,语气却越发疏离了开。
“舅舅,表妹之死跟外甥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这大街上所有人都可以为本皇子作证,之前本皇子掀开轿帘的时候,表妹已经去了。”三皇子南宫逸一见母后楚英兰走出来,而且神情紧张,顿时想起她平日的教导,这才极力撇清关系。
只可惜,楚英雄可不是那些路人,他只深深看了三皇子南宫逸一眼,看也不看楚英兰,转身朝轿子里的红衣嫁娘走去,一步一佝偻,楚英兰望着那背景,忽然觉得眼睛酸涩,抬起手绢擦拭了几下,知道她与楚英雄之间的嫌隙已生成,唯有日后修补了。
转身,见三皇子南宫逸正在一旁面色尴尬,楚英兰气急,小声而急切的催着:“逸儿,你还愣在这里作甚?今日可是你父皇亲自为你挑选的良辰吉日,你可别辜负了你父皇的一片苦心。”
南宫逸和南宫贤皆是一愣,南宫贤看向楚英兰的目光中带着些鄙夷,自己的侄女儿在儿子婚礼上逝去,作为姑姑的却一心记挂着儿子的婚事,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蓦地,南宫贤对上那双冷淡的目光,微微一愣,却见对方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中一般。南宫贤当下苦笑起来,比起三哥来,他又何尝不是受制于人?而那人,亦是他的母亲,高高在上的夕妃娘娘。
三皇子经皇后楚英兰这么一提醒,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立即吩咐人解散周围围观的百姓,至少让刚才他的窘态不被注意到,这才带着身子已然僵硬的姚敏儿和幸灾乐祸的王雨妍进了三皇子府。
很快,在侍卫的驱赶下,三皇子府前一片寂静,只剩下楚府主子和几个下人,还有被召来的大夫。四皇子看着兀自沉浸在悲伤中的楚英雄,为难的转头看看三皇子府,最终还是嘴唇紧咬,选择进三皇子府观礼。
楚英雄掐着楚雨馨的手,感受着她那毫无温度的身子,心下一片悲凉。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为了不让他为难,他的女儿还是选择牺牲了自己。
老管家福星抱着笑笑,年纪尚小的笑笑见到姐姐倒在地上,挣扎着下了地,小腿儿小心翼翼的上前,趴在轿门口往里瞧,但见楚雨馨脸色灰白的躺在哪儿,小人儿此时还不知死人为何物,呆呆的抬头问楚英雄:“爹爹,姐姐这是睡着了吗?”
楚英雄顿时刚才抑制住的眼泪不住往下落,他一边擦着泪,一边微微点头,重新抱起笑笑:“对,姐姐睡着了。”
一旁的李大夫缓缓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气,这才问楚英雄:“请问楚大人,令千金是否送回楚府?”
不待楚英雄回来,青鸢很快便上前:“那是自然,小姐还未与三皇子成亲便逝去,这丧事自然是在楚府办的。”
楚英雄讶异于此刻青鸢倒是缓过神来,点点头,言语中包含沧桑:“福星,我们还是回去吧。唉……”那一声叹中尽是悲凉,让李大夫也微微红眼,看着远远离去的萧索背影,他微微摇头:“可惜呀,好好的一条命,说没就没了。”
楚家大小姐,曾闻名全京城的痴傻公主楚雨馨,终于在脱下那痴傻之名后,再度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哎呀,之前我便说,这天妒红颜啊,楚小姐之前一直痴傻,偏偏这段日子出尽了风头,唉,老天不容人啊。”百膳居中,当下便有人开始在大堂议论着,而此刻走入其中的阎朗一听,顿时伸长了耳朵仔细听着。
“唉,别说什么老天不老天的,我之前不是说是精怪搞的么?你看这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三皇子掀起轿帘的时候发现死了,这不是纯心找三皇子的晦气吗?我看这定是精怪作作祟,取了那楚小姐的性命。”
阎朗之前还以为,作为安夏国的京都,百姓议论之事便会深入,哪想越听越觉得好笑。楚雨馨那乖张的个性,天妒红颜,精怪作祟?分明是本大侠的杰作好吗?
当下,阎朗点了一桌子酒菜犒劳自己这一行的辛苦。
楚府,红色灯笼褪下,挂上了白灯笼,青鸢一身素衣忙前忙后,即便是不知事的小小姐笑笑,也都一言不发,规规矩矩的跪在大堂中。青鸢依着楚雨馨之前的吩咐,仔细照看着楚英雄和笑笑,见两人跪得认真,知道劝解无用,只得每隔一段时间让两人歇一会儿。
楚英雄不善人际,但因是国舅缘故,即便如此,京城中人多有吊唁之人,管家福星和青鸢忙前忙后招待着,而那些人每每来了便匆匆离去。毕竟是三皇子新婚之时,他们不便停留太久。
四皇子南宫贤是在第二日才来吊唁的,见楚英雄整个人都苍老了不止十岁,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那个存留在他心间的女子,已然长逝。
南宫贤点燃了一炷香,缓缓俯身拜了拜,将香插入香炉中,注意到楚雨馨尸身已被装入棺椁中,这才转向后面,待看到那灰白的熟悉的脸时,心顿时如同死灰一般。
“楚雨馨,若不是三哥,你一定不会如此煎熬,若非如此,我们定可以走在一起。一切都是三哥的错,且看我怎么将他彻底打垮,替你报仇。”南宫贤当下将楚雨馨离去的仇恨转移到了三皇子南宫逸身上。
青鸢看着南宫贤匆匆离去的背景,不禁微微感叹。四皇子南宫贤终究还是来看小姐了,小姐,若是你此刻醒着,是不是会高兴些?
楚大小姐出殡的那天,天下着小雨,原本晴朗的天空似乎罩了一层雾一般,让人窒息。楚英雄佝偻着身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事的笑笑懵懂的跟在身边,被青鸢牵着。
楚雨馨被葬在祁岭上,那里曾经埋葬了她的母亲。楚英雄自楚雨馨埋葬后,辞去官职,言道再无精力为国效力。念在楚雨馨刚离世楚英雄尚在悲伤中不可自拔,南宫云爽快的批准了。
自此,楚府在京城人眼中越发神秘了,楚英雄此前便是醉心于木工之人,休妻之后,楚府与京城大家走动越来越少,而他本人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俨然一个闺中小姐一般。当然,此是后话了。
祁岭上,阎朗扛着一把大斧头,沿着泥泞的山路往上,待看到人时便躲进一边的树林中,就这般,一直走走躲躲,速度竟也不慢,待来到那座新坟前事,看到上面“楚雨馨”三个大字,微微摇头:这个疯子!
京城再度流传关于楚英雄的流言,便是那棺中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