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六界极北的一片冰域之中,住着一个由万年冰魄孕育而生的冰灵。
那里除了冰天雪地之外,也就只有一个冰灵而已。
他是为了守护圣物——万象轮回镜而存在的。
冰域里那万里冰封的场景万年都未曾改变分毫,尽管雪在下,最后却如未下一般,冰雪不增也不减。
因为这片冰域是由圣物所维系着的。
他已然习惯独自一“人”逆着风雪没日没夜的徒步在白茫茫的冰雪之中行走的日子。
直到有一日,一座从他存在时就已被厚厚的冰封死的湖面中心出现了一道裂纹。
第二日,裂纹扩大。
……
第八日,裂纹中心多出了一个仿似一片片薄冰包裹而成的拳头大小的冰珠。
第十日,冰珠一瓣瓣的开始有规律的“破裂”开来……
第二十日,冰珠变成了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花……
他从发现裂纹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站在那儿,看着这一切的变化。不是因为冰域有了一丝的不同而高兴到忘记了自己的使命,而是,他巡了万年的地方万年未变,若其中有任何的一丝异动他定能立即察觉。毕竟这里是冰域,而他是冰灵。
也因为除了巡逻,他已没有其他事可做。
看到冰珠完全绽放成冰花的那一天,他那覆满冰雪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或许是因为,他终于可以再也不用一个“人”了吧……
可是,等到冰花拥有灵性并修炼成人形时已是千年之后……
她围绕着面前的大冰块转了两圈后把自己的小脸贴到了冰上,小手握成拳去敲那厚厚的冰块:“大哥哥,出来啊,锲儿可以走动了,出来陪锲儿玩啊!大哥哥说过当锲儿可以走的时候就陪锲儿玩的。”
“咔——嚓——嘭嘭——”
冰块在她的话音落后跟着开始碎裂开来,一阵冰裂声后,一个一身冰蓝色长袍的俊逸男子面无神情的踏着碎冰向她走来。
她有灵性时,他给她取名,花锲。
一千年的静待,使落在他身上的冰雪越来越厚,最后凝结成冰……
他僵硬的弯下腰,伸手去抚她那充满灵气的双眸,平直的唇角动了动,最后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锲儿……”
她那双灵动的双眸,让他很想将她看个仔细,将她的全部都印入自己的脑海里。
她真如他所希望的一般,是个充满生气的孩子。
冰域里的一切皆没有一丝生机,包括他自身在内。他想要这里不再那么“寒冷”。
“渊哥哥,你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的走这个地方?”
“渊哥哥,为什么这里的雪不会变厚也不会变薄?”
“为什么风雪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里刮大刮小?”
“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们?”
“为什么……”
这些问题,青渊从来都不会回答,但花锲依旧乐此不疲的问着,好像他不回答她就会一直问下去似的。
青渊知道她懂得问题的答案,之所以会问,只是想得到他的亲口回答。
“为什么……”花锲转头看向身旁按着昨天此时的路线走的青渊,笑容恬静的问了一个不一样的问题:“锲儿会那么喜欢青渊啊?”
青渊身形一僵,继续沉默。
因为她是他用自己的灵魄护着长大的。
冰域里的景象万年不变,冰湖中心出现的裂纹本应第二天消失,却因他的干涉,有了后来的事。他是圣物造出来守护圣物自身的,他自然有着圣物的灵气,他想让冰域里的事物发生改变便不会因圣物的维系而保持原状。
所以,冰域变与不变,皆由他自己决定。
青渊看向花锲,面无神情的问:“锲儿想看见其他人吗?”
千年后……
“花锲!警告过你多少遍不要去打扰冰皇大人了?!”
一群穿着与冰雪同色裘袄的人面露怒色的追着一名绿衣少女叫喊道。
绿衣少女边跑边回头冲着后面追她的人做了个鬼脸,不以为意的嬉笑道:“哈哈,你们想要追上我?还差了千年呢!”
后面的人气的一口气差点缓不上来。的确,他们奈何不了她,但他们的职责是负责守护冰域,守护冰皇大人。花锲每次都那么明目张胆的跑去找冰皇,当他们不存在?虽然她的确有当他们不存在的资本……
整天追花锲倒几乎成了生活日常……
花锲甩掉身后的尾巴后已是跑到冰域边界处。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冰崖边上晃荡着双足,开始暗骂道:“当初就回答说不要别人了,第二天你还是让他们出现了,整天跑也很累的好吗?……你就那么想我不烦你吗?”
只要她出现在青渊身边,冰皇护卫队就会立即出现……这样她跑路了,不就是烦不到他了么?
“其实我也可以不说话的……”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欢乐少女烦恼多……
“姑娘,请问这儿是哪里?”
忽而,一个被寒风吹得发颤的男中音自冰崖下传来,花锲一边不忘继续碎碎念一边低头往下望,但不望不要紧,一望就……失神了。
那是一个墨发玉冠的男人,一个尽管风中凌乱却玉树临风之姿不减的男人。他穿着单薄的黑锦袍抱着双臂于风雪中瑟瑟发抖。他的身上已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他不属于冰域,他是属于外界的人。这是花锲的第二反应。
“姑娘?姑娘……”男子见她不说话,便颤抖着喊了几声。
“我……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哪里了。”花锲良久才反应过来,发觉自己的失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摆头往东望去,然后抬手指着那个方向说:“在这里可以看见远方的绿洲,你往东走就可以出去了。”
“听姑娘话的意思……姑娘对这里很熟悉?”男子覆着霜的脸庞一怔,好似没想到会在这样冰冷彻骨的鬼地方遇见活人。起初在漫天冰雪中见到一个身着绿裳的人还以为那人与他一样是误入此地的,不成想……
男子拂去面上的霜雪想努力看清冰涯上的人,奈何,风雪阻挡下,仍然只能辨出是个姑娘家。
他直起身梁,恭敬的抱拳道:“在下空征,敢问姑娘芳名。若来日有缘再见,这一恩在下定会报答。”
“我叫……”
“花锲!冰域里的规矩你忘了吗?外来人等一律都要处死!”
就在花锲回答时,有人倒刚好帮她回答了,虽然她本意的回答里并没有名字后面的那两句话。
一群穿着与冰雪同色的人执着冰棱枪突然出现并伶俐的将空征给围了起来,若不是他们出声,一般人也定然难以发现他们的所在。
“这……你们是……?”空征知道来者不善,于是下意识的便要去抽腰间的长剑,可这次却握了个空。
“……”空征一怔,突然忆起自己为何会在这了。
战争中,他被自己的主人抛出了战场……
“主人已经死了啊……”
他没有防备的低下了头,神色黯然非常。
他是剑灵,从他拥有主人开始,他的主人却一直都让他拿着一把墨蓝色的剑——他的本体。
主人把他当成了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待。
他是剑灵,为何会有冷的感觉?为何会有感情?
为何主人死了,他却还好好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主人。
“上,杀了他!”护卫首领面无表情的把手中枪身偏转,枪尖指向空征后命令道。
其余人在听到为首的话后,立即没有迟疑的将枪尖早已指向空征的冰枪握紧冲了上去。
“慢着!”
“乒乒乒乓乓——”
花锲厉声大喝道,跟着她站在冰涯上向下袖手一挥,已飘落到他们周身的雪花便化作飞镖,将冰枪的枪尖尽数打偏。
但最后还是没能止住他们前进的步伐,枪锋划破了空征的臂膀、腿侧……
淋漓的鲜血的从伤口流淌而下将他脚下的白雪染红,未多久,血止住了,但却是因为伤口被冰雪冻结……本就寒冷的冰域因冰雪闪着的红芒而显得更冷了。
从始至终,从毫发无伤到遍体鳞伤,空征都一动未动的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反抗。
花锲纵身飞下冰涯,继而走到冰域护卫首领的面前冷眸道:“他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人,要处置也应该由我来处置才对!”
护卫首领听了花锲的话,似不太相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挥手示意部下们停手,命他们退后给花锲让出一条路。
“花锲,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冰皇陛下的苦心。”
花锲微低下头,寒风中飘动的额发遮住了她的神情:“……”
侍卫首领别有深意的说出这一句话不过是想提醒花锲——你的一切是冰皇给的,守护冰皇,守护冰域是你这一生的职责,无视冰域之规,便是忤逆冰皇,后果……自然是没有再继续存在的价值。
花锲偏转身一步一步的向几乎完全被冻结的空征走去,抬眼去看他,不明白为何之前还有着生气的人会突然静止不动任由他人伤害自己?不懂为何他的情绪会突然如此低落?
空征依旧未动,覆满霜的眼睫颤了颤,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后看向身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花锲,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声音嘶哑而几不可闻的说:“杀、了我吧。”
花锲边走边抬手凝结冰剑,但她脸上的神色却满是疑惑:“为什么?”
他复又垂首:“她已经、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花锲在他面前停住,收回神情,握住冰剑的剑柄:“你有什么遗言吗?毕竟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外来人。”
“如果、可以,我想一直、都陪在她身边……无论生死……”
“好,”花锲垂眸,回答他的同时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空征不可置信的一怔后笑的释然:“……谢谢。”谢谢你,愿意帮我……
……
寒风愈加凛冽,血色冰雪飘落的中心伫着一把墨蓝色的长剑,以及一个握着一把血色冰剑的绿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