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谨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上,直到肚子再一次反抗地打起鼓来,陈谨不得不考虑一件事,在复仇之前,至少得吃个饱饭才行。
那三百年来做为个灵魂体,完全不知饥饿为何物,如今,这身体饿了两天两夜,已经到了可以忍受的极限了。
陈谨叹了一口气,身无分文,去哪找吃的。
瞧着对面香喷喷的包子,陈谨咽了咽口水,脚步不知觉地走到那包子铺前。
一看见包子铺的老板走过来,陈谨立马摆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可话还没出口,包子老板便嫌弃地挥了挥手,“走!走!走!当我这是慈善堂呀,赶紧给我走开,别影响到我的客人。”
陈谨委屈地嘟了嘟嘴,想不到,从不愁吃喝的自己也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走开,再不走开我就撵你走!”见陈谨依旧站在原地,包子老板厌恶地说道。
陈谨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看着那不断在招手的包子,越发觉得肚子饿得难受,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忽然,一个年纪较大的妇人从身后一把把陈谨抱住,哭声道:“我儿呀,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为娘找你找得多辛苦呀,呜呜……”
陈谨茫然地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遂想到本尊的娘不是已经死了么,那眼前的妇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妇人用袖子擦干了眼泪,热切地牵着陈谨的手,“走,跟娘回家,回家煮玉米粥给你喝,好不好?”
一听到有吃的,陈谨的全部心思都扑在吃的身上,连忙点了点头。
包子铺老板诧异地看了陈谨一眼,他的眼神,让陈谨的心一动。
那个眼神,怜悯但无奈。
陈谨再次抬头看向这个紧抓住她的手的妇人,真恨不得扇自己两把掌,做鬼魂做了这么长时间,竟然忘了人贩子这回事,真是越活越后退。
想到妇人的身份,陈谨一把挣开她的手,“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呀,自己娘亲都不识得了。”妇人脸上无半分惊吓,面带疑惑。
陈谨心下一愣,那表情那语气,如果不是拥有本尊的记忆的话,陈谨怕是早已分不清真假。
陈谨往后退了几步,语气已带上一丝愤怒,“你胡说,你根本不是我的娘,你快走,我娘就回来了,要不然就叫官差来捉你。”
那妇人听后,不惊反笑,上前直接把陈谨扛在肩上,任凭陈谨拳打脚踢都不肯放她下来。
“放我下来,你这个人贩子!”
“胡说啥你这孩子,娘不就是早上打了你一巴掌吗,就这样跟娘怄气吗?”妇人这番话是对着围观的人群说的,围观的人静静地在看着热闹,有些似乎明白是什么情况的人,也只是目露怜光,并没有上前相助。
陈谨越看越心寒,那孤独的三百年,唯一支撑她的就是前世的美好温暖。每每要崩溃的时刻,脑海里便会浮现出每一个对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还有他们说过的每一句鼓励温暖的话语。
而如今,这冷漠的目光却像一把刀划破她那些珍贵美好的回忆。
那些可爱的人,何时变得如此冷漠了?
陈谨张嘴往妇人的脖子上一咬,妇人哎哟一声松开了手。
陈谨直接跑向那个目光带有怜悯的包子铺老板面前,哀求道,“救救我,我不认识她的,从早上我一直在门口的,你是看到我的,那个妇人我根本不认识的。”
那包子铺老板有些无措,“这个……这个……”
“哟,你这个臭丫头胡说些什么,人家开个包子铺容易吗,你这不是在碍着人家做生意吗,赶紧跟娘亲回家去。”
妇人面带笑容对陈谨说道,目光却是看向了包子铺老板。
包子铺老板没说什么,拂开了陈谨的手,转身去搓面团。
陈谨无力地垂下手,只感觉指尖微微在颤抖。
妇人嘲讽看着陈谨,伸手直接捉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扯到面前,“走,跟娘亲回家去,家里还煮着玉米粥呢。”
话语刚落,妇人便捉着陈谨向前走去。
围观的人见没戏可看,便两两散了,陈谨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她忘不了这些冷漠的眼睛。
妇人拉着她拐进了一条暗巷,恶臭的污水布满了这条残破的道路,陈谨低头沉默不语,静静看着那两只被污泥染得见不了颜色的鞋子。
抬头时,才发现进了一间茅草房,房里黑漆漆的,妇人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了火了,里房便传来了穿衣服的簌簌声。
没多久,一个披着外衣的五十来岁的老汉挑起门帘,随口呸了一口浓痰后,对着那妇子吼道:“干什么!吵什么!老子晚上在外面帮别人挑粪才挣了那么点钱,给你吃给你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白天老子睡上一觉,你也不安份,吵得让人睡不着。”
骂了半天才注意到我,一指着我继续对妇人骂道:“怎么带了个乞丐,脏死了,赶紧扔出去!”
那妇人听后,连忙拉着那骂骂咧咧的老汉进了里屋,陈谨没兴趣去听墙角,估计也没什么好事情。
这房子十分简陋,又脏又乱,空气还有股锼味,陈谨早已饿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先填饱肚子的念头比逃跑的念头来得强烈。
陈谨扯了嗓子,嚷道:“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老汉先出来,对于陈谨的语气,眼里有怒意,正想开口训两句,被那妇子扯了下他的衣袖,他才不满地噤了声。
只是他直勾勾的目光,让陈谨十分不爽,这种打量猎物的眼光,让她想起了在冥沙那些不断打量她的鬼脸。
妇人从里屋里拿了一个馒头,皮笑肉不笑道,“乖,娘给馒头你吃,你要好好听娘的话哦。”
陈谨忙从她手里夺过那馒头,馒头很硬,还有一点锼味。
陈谨怕噎着,一小口一小口尽量含着嘴里软化一点,好能让自己咽下去。
吃下一个馒头,陈谨摸了摸没什么变化的肚子,继续抬头看着那妇人。
妇人没再回身拿馒头,只是捏了捏陈谨的小胳膊,细细地打量着,然后告诉她要带她去吃好吃,让她好好听话。
陈谨直直看着她,“你不是说有玉米粥吗?我要喝。”
妇人讪笑道,“有,有,跟娘去一个好地方,那里有肉吃,有漂亮的衣服吃,你想吃玉米粥,那里一大锅,你吃三天三夜也吃不完。”
说罢,妇人便要拉陈谨起来,陈谨没动,妇人皱了皱眉,还想说些什么时,那已经穿好衣服的老汉走过来,一巴掌狠狠地打在陈谨的脸上。
“靠,吃了老子的一个馒头还这么拽,看老子不打死你!”
陈谨捂着右脸颊,这已经被遗忘掉的肉体疼痛,果然,真痛。
深深吸了一口气,陈谨强忍住心中的怒气,抬起头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想将这两张脸深深记起来。
老汉被她平静的眼神震住了,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惧意,正在这时,妇人一把拉着他,“打什么打,打坏了卖不了好钱怎么办。”
老汉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为刚才的念头好笑,一个八岁的小乞丐有什么可怕的。
陈谨明白从一开始,她就犯了个错误。在冥沙那强大到令鬼脸不敢接近的能力,让她迷失了做为曾经人类应该谨记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力量。做为灵魂时的强大让她自大,而现在这具身体,不过是个普通的八九岁的小孩。打不能打,跑不能跑,而周围这些也不是那些对自己有着本能惧怕的鬼脸,他们并不会怕一个小孩。
陈谨握住拳头,脸上那疼痛,她要刻在心上,她明白她不能再小看这个世界,小看任何一个人。
妇人紧紧捉住陈谨的手腕,她走得很快,陈谨只能跌跌倒倒跟上。
老汉在身后一直盯着陈谨,谨防她逃走,一看见陈谨东瞧西看的,就会狠狠地踢她的后背。
到最后,明白双方体力的悬殊,陈谨才不得不放下逃跑的念头。
拐到一个院子的后门,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正在跟门口的两个侍卫说着什么。那女子长相十分妩媚,虽然上了年纪眼角有了细纹,却掩饰不住勾人的风采。
她转头看着妇人,想是认识,只是一看到妇人身边老汉色眯眯的眼光,颇为不爽。
妇人推了下老汉,老汉才收敛一下眼神。
妇人将陈谨往前一推,对着那女子讨好道,“红桃姐,你看看你女娃值多少钱?”
那叫红桃的女子看着浑身脏兮兮的陈谨的时候,忍不住捂住嘴,“臭死了,这么脏,你是从哪里拐来的?怎么货一次比一次差,上次那个断指不说,这次这个简直是从垃圾堆爬出来的。”
陈蓑身上的味道确实不好闻,几天没洗澡,味道是有点像从垃圾堆爬出来一样。
妇人低眉笑道,“红桃姐,洗一下就好了,看这女娃的眼睛多亮呀,就像玻璃球一样。”
红桃细细望着陈谨的双眼,只觉得撞进了一泓清水中,那眼睛干净纯粹,于是轻笑道,“确是一双好眼睛。”
而后,红桃从怀里掏了一块银币扔在地上,那老汉立马扑上去捡起来,连咬几口,才跟妇人连连道谢。
红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妇人跟老汉才欢喜离开。
陈谨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他们这些人交易如此熟练,想来这种事他们是没少干的。
红桃对着其中一个青年侍卫说道,“将她扔给小玉,让她收拾收拾,收拾好了带来见花姐。”
“是,红桃姐。”那青年侍卫应声道,等那红桃转身时,还忍不住在身后嗅了几下。
“这娘们神气什么,别以为现在是花姐的左右手,就可以随意指使我们,不就是一个婊(和谐)子。”那青年侍卫对同伴悻然道。
那同伴呸了一声,“不就是,当年还不是才三文钱就可以让上的贱货。”
听着这两个侍卫正在热烈谈论陈年旧事,陈谨想捉住机会逃跑,谁知道脚刚起步,便被发现了。
那青年侍卫冷笑一声,“哼,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想从我们眼底下逃跑,门都没有。走!我带你去后院,如果你再生起逃跑的念头,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陈谨低头不语,只好跟在他身后。
拐了几条廊子,来到了侍卫口中的下人房,没有相像中简陋,反而很干净很优美。一排排房舍上长满了青色的藤条,藤条上长着粉色的小花,远远望去,这些房舍就像是建在花丛中。
房子前面的廊子很长,不知道通向哪里,只能隐约听到在阵阵欢笑声传来,笑声中还带着微弱的呻(和谐)吟声。
到了此刻,陈谨终于明白了,她是被卖到了青(和谐)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