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短,花凉柒傍晚出门,待到了太贵妃寝宫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刚入庭院,便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宫人们皆是穿着白色孝服,面容不带一丝笑意。
花凉柒也身着白色袄裙,一头黑丝毫无首饰点缀,只别了一支银色的发簪。
待花凉柒入了前厅,便看到一个大大的奠字挂在中央,四周笼罩着显眼的白色,奠字下面摆着一口棺材,满宫妃嫔贵了一地,一个个拿着丝帕哭泣,可却不见一个妃嫔落泪。
太监这时高声传报道,“孙媳花氏祭奠主上,跪拜尽孝。”
花凉柒缓缓上前,跪在太贵妃的棺材前,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随后抓起一把纸钱,扔入火盆。
再次起身,皇后朝着花凉柒递了个眼神,花凉柒便上前跪在皇后身旁。
按照宫规,后宫妃嫔是要在此跪上三天三夜的,花凉柒也包含在其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是有人熬不住了,个个脸色惨白,有的妃嫔甚至开始偷懒,跪的也不那么规矩了。
皇后朝后面瞥了一眼,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装没看见,毕竟这真是个苦差事,跪的久了膝盖就会刺骨的疼,而且还要跪上三天三夜,凭谁也熬不住。
花凉柒也不例外,眼下身子酸楚的很,腰部的也随之而来的开始疼痛,可她出了坚持以外,别无他法。
夜半时分,皇后便对众妃嫔道,“今夜就有本宫一人守灵吧,你们也累了,明日一早再过来。”
妃嫔们终于如临大释一般,皆是应了一声,起身的时候也显得有些吃力,就连懿贵妃也是被人搀扶起来的。
皇后不免多看了兰妃一眼,此刻的她面容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但只怕心里早已波澜起伏,她后背的大树倒了,只怕以后也再无乘凉的地方。
待众人散去,皇后谴退了所有人,随后便起了身,对花凉柒说道,“你也起来吧,眼下无人了。”
花凉柒缓缓起了身子,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皇后也是疲累的,语气有些无力,“只要保证香火不断就行,你若是困了便眯一会儿。”
花凉柒摇了摇头,“臣妾还不累,没事的。”
皇后却是失声一笑,“跪了这么久,能不累么,不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无需那么用心。”
花凉柒倒是没说什么,警惕的瞧了瞧外面,声音低沉着问道,“母后,陛下没有追查此事吧?”
皇后笑得开始阴冷起来,“陛下如今身体抱恙,哪里有时间管这事,今日已经把太贵妃的后事全权交由本宫处理了,你说能出事吗?”
花凉柒顿时就清楚了,既然这件事由皇后全权处理,那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花凉柒便也不再说什么,皇后反而开了口,“太贵妃这一死,二皇子也就大不如从前了,下一步就是兰妃那个狐狸精,老了老了还得宠了!”
花凉柒明显能够听出皇后话中的不满来,随即便多嘴问了句,“兰妃现在仍旧得宠吗?”
皇后气愤填膺道,“这几日陛下身体欠佳,只传兰妃一人,听说兰妃会些推拿的功夫。”
兰妃是个小角色,交给皇后自然不算棘手的事,这也不是花凉柒能管得了的。
三日过后,太贵妃出殡,葬入皇陵,死因也自是不慎落水而淹死的,谁也没有过多问些什么。
至于太医院那边,皇后自然可以让所有人都封口不提。
时光荏苒,春天就这样到来了,可后宫却如往日一般,并不是那么明媚。
陛下身体并没有什么好转,如今朝政已经全权交给漓擎澈和漓擎冷了,所以漓擎澈一边要忙着对付其他皇子,一边还要处理政务,变得越发忙碌起来。
夜晚,漓擎澈来到花凉柒的住所,花凉柒坐在漓擎澈身旁,漓擎澈轻缓抚上花凉柒脸庞,万分怜惜道,“凉柒,这段日子又让你受苦了。”
花凉柒瞬即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我现在不好端端的坐在你身边吗?怎是受苦了呢?”
漓擎澈眼里露出半分苦楚,“你如今不能再有身孕了,都是婉桢所为,今日若不是当日母后说出实情,想必我永远不知道会是婉桢害的你,凉柒,我真是无能,让你受委屈了。”
“罢了,都过去这么久了,眼下再怎样也改变不了什么。”
“凉柒,日后我定要好好保护你,谁若是再敢欺负你,我就让谁生不如死!”
花凉柒眼里凌光闪过,轻柔的挽起漓擎澈的手,“你狠判了婉桢,想必宫里再无人敢欺凌于我了,再者说我也不是什么善良之人,如今朝政不安,你且把心思都放在朝政上吧。”
话到此处,漓擎澈更显一分忧愁,黯淡道,“我一直在怀疑,婉桢怎么会有南蜀所产的药物,想必南蜀的手已经伸向后宫了。”
花凉柒顿时淡笑道,“南蜀所产的药物又不是非要去南蜀索取,婉桢即便再恨我,她也不会背叛东漓的。”
漓擎澈眼里坚定了几分,决绝道,“我看未必!南蜀一直不敢对我东漓出手,是因介怀着我东漓强壮兵马,可若是能加害于你降了罪的话,你父亲自然怪罪我没能好好保护你,背后之人大可从中挑拨离间,到时南蜀便有机可乘了。”
花凉柒顿时安心一笑,“这个你且放心,父亲跟随了你这么久,是万万不能轻易背叛于你的,再者说到时我也会向父亲解释。”
“这个我固然知道,可南蜀却未必会这么想,再过半月,南蜀太子便要入我东漓了,凉柒,哪里有这么碰巧的事情呢?”
花凉柒略显了几分惊讶,随后美眸低垂转回,这药物可是张福亲自安排的,没想到如今正歪打正着了,随即花凉柒缓缓道,“可我相信婉桢即便再糊涂,也不会做出背叛你的事,再者说了,南蜀是如何能潜入宫中呢?”
漓擎澈微微眯着双眼,淡然道,“想必哪位皇子已经与南蜀结盟了?”
花凉柒当即一惊,“什么?南蜀可曾是东漓的叛国啊,我也曾听说过,数年前东漓与南蜀一同合谋攻打西域,但中途南蜀却被西域收买。”
漓擎澈冷冷一笑,“如今各个皇子为了皇位,什么事做不出呢?”
花凉柒不仅轻叹了口气,“哎,我真是不能够理解,一个能与叛国结盟的皇子,将来则能治理好一个国家?”
漓擎澈和缓一笑,抚上花凉柒肩膀,淡笑道,“你最近太累了,又要照顾玹霖,又要掌管裔銮宫,如今婉桢已然禁足,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你如今也该好好歇息了。”
花凉柒淡淡一笑,“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不觉得累。”
漓擎澈同时一笑,将花凉柒横抱而起,走向了床榻。
翌日,花凉柒来到皇后的寝宫,与皇后相坐聊天,皇后一时和缓笑道,“如今你掌管裔銮宫,平日里本就忙碌,还抽空来本宫这里,真是有心了。”
花凉柒莞尔一笑,“母后此话言重了,母后时常帮衬臣妾,当初婉桢一事,也是母后出手相助,臣妾就是再忙也不能疏忽了母后啊。”
皇后听闻此话,缓了缓面容笑意,淡淡道,“婉桢的心思本宫怎会不懂?她就是太过自信了,以为自己暗中所做的一切会无人察觉,像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本宫是不会重用的。”
皇后这话,表面上是在说婉桢,可实际上却是说给花凉柒听的,花凉柒又怎能不出来呢?
花凉柒顿时抿嘴一笑,“母后说的极是。”
花凉柒随即又故意言道,“只是臣妾也在怀疑,婉桢怎么会有南蜀的药物?”
皇后此时端起茶杯,琉璃青瓷茶盖轻轻划过,深邃一笑,“过不了几日,便是南蜀觐见东漓的日子,一切并非偶然,本宫倒是相信婉桢不会做出叛国的事,只怕其中是被人所利用了。”
随后,皇后清茶入口,花凉柒顿了顿便问道,“这好端端的,南蜀怎么来咱们东漓了?叛国怎还有颜面?”
皇后悠然放下茶杯,掏出丝帕擦拭着唇边的水滴,随即道,“两国之间只有利益可言,哪里讲究什么颜面?本宫倒是查出了些迹象,南蜀与咱们东漓一直有密切联系,而且这个人身份不轻。”
花凉柒听过,当即眉角微抬,试探的问了句,“是谁呢?”
皇后笑意深邃了几分,“你去告诉澈儿,是四皇子。”
花凉柒当即无声,皇后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思。
皇后随后无意的甩了甩丝帕,斜靠在软垫上道,“澈儿最近太忙,不常来本宫这里,本宫知道些消息也不方便派人去告诉她,所以便交由你了。”
花凉柒坐在原处,想着皇后这话的深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她再次瞧向皇后的时候,只见皇后已经闭上眼睛,花凉柒瞧了瞧天色,午时刚过,皇后这是准备午睡了。
随即花凉柒识趣的起了身,“母后好生歇息,臣妾告退。”
皇后默然点了点头,花凉柒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