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峰越蹙越深,直到门大开,敞亮的光从门口投射进去,他看清了屋内的结构,破旧的家具,阴暗的环境令他忍不住想要捂鼻。
踱步进去后,他才发现异样。
刚刚在门口,床榻刚刚好在死角看不到,现在才看清屋内的人。
披散着头发蜷缩在角落里,看到那横躺在地上,额上还汩汩流着鲜血的男人,宋少阳心蓦地一颤。
快步向前,半蹲在床前。
看着将脸深埋在双膝间,瑟瑟发抖的人,他试探的轻声唤道,“晗儿?”
她只是下意识的往里缩了缩,宋少阳伸出手,才碰到她发顶,就察觉到她的抗拒。
心脏急剧收紧,他将衣衫凌乱的沈晗允揽进怀里,轻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
大手轻轻拍在她后背,沈晗允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襟,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那股气味,强忍下恶心,只是眸色更加沉郁。
宋少阳现在什么都不想问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都不想追究,也不想要过问了。
沈晗允经历了什么,他也不想要知道。
抱着她回卧室的时候,白婉萱已经走了,他亲自帮沈晗允擦洗,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无神的眼眸,宋少阳眼底阴沉。
她抗拒回到床榻上休息,只是拼命的摇头挣扎,晃动着双腿,示意让他离开。
在宋少阳暗沉如墨的黑眸注视下,她终是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脏。”
一个字,令宋少阳僵住,无法再动弹半分。
他们之间维持了最默契的不闻不问,沈晗允不说,宋少阳也不问,即使心底的疑惑已经快要将他淹没。
看着她坐在沙发里,宋少阳敛下了神色。
倏忽,睫毛轻颤了颤,她低低出声,“你不问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
沈晗允闭上了眼睛,头歪在沙发靠背上,眉宇间是遮掩不去的疲惫。
红唇轻启,“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白婉萱安排的呢?”
他没有做声,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静谧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人清浅的呼吸流转,交缠,最后不分彼此。
“酒里下了药,你应该……”
说着,她低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划拉下一小片阴影,话戛然而止,这欲言又止中的事情涵盖了什么,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我好像杀人了,宋少阳。”
叫他名字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眸,已经没有了过去的清澈,现在夹杂了太多的东西,深沉到晦涩不明。
“在你们颠鸾倒凤的时候,我却在受尽磨难,宋少阳,我杀人了。”
他忆起找到她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不用问也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男人为什么而死,他也知道。
即使沈晗允没下手,他也不会让那个男人活着。
想要伸手去触碰她,又好像没有资格,手紧了紧。
“每一次跟你在一起,我总是没有好下场,你说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八字不合?昨天晚上,你要是没有过来,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对吗?”
她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撇开了视线。
宋少阳低低出声,声线低哑,“我还有资格拥有你吗?”
这一次换成了沈晗允沉默不语,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也什么都不想要去听。
他终是没忍住,上前将羸弱到不堪一折的沈晗允紧紧抱在怀里,痛苦道,“没关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关系,都过去了。”
手臂搭上了一只手,沈晗允微微侧了侧脸,“如果我说我已经不完整了,你……”
“没关系,我要,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
他急急打断了沈晗允的话,心如刀割,眼睛涩涩的,似乎有什么即将夺眶而出。
这些年,他一直过着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再严重的伤,也不会让他疼到窒息落泪,可是沈晗允变成这个样子,他心脏闷疼不已,甚至几欲落泪。
无论沈晗允经历了什么,都没关系,他都不会离开她,可是在她每次最需要人解救,需要人陪伴的时候,自己总是不在她身边,甚至还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昨天晚上的事情,是白婉萱一手策划的,你也相信吗?”
“信,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他不想深究,也不愿意去刨根究底,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沈晗允还呆在他身边就好,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嫌弃她。
毕竟将沈晗允一手逼成这个样子的人,正是他自己,他就是刽子手。
沈晗允安安静静的呆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宋少阳也只是静静抱着她。
看似和谐的相处背后是岌岌可危的相处,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坍塌。
他已经无法再承受住沈晗允出事,更没有办法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无论事实真相是如何,他都不在乎,沈晗允说的,他就会说服自己去相信。
沈晗允主动伸出手,不是抱紧他,而是用力将他退开,眉目清冷,“宋少阳,你离我远点,你身上的气味太恶心人了,我不想闻见。”
宋少阳一怔,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只是静静的凝着她素净却无血色的小脸,挫败的低垂下眼睑,“好,我去换身衣服。”
事实上,就算是宋少阳洗了澡换了衣服,沈晗允仍旧是不愿意让他近身,一看到他,沈晗允便矛盾丛生,坏脾气的将茶几上放置的紫砂茶壶和茶杯尽数扫落,厉声吼道,“你滚开!我不要看见你!滚啊!”
看到她情绪激动,宋少阳也不躲不闪,任由她发泄,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直到看她有自残的倾向,他才快步上前躲过了她手里的碎片,紧紧抱着她,“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想要杀了自己吗!”
沈晗允又哭又笑,癫狂不已,最后崩溃的大哭,“我不要你管!你走,你去找白婉萱……”
他紧锁着眉峰,手下仍旧死死的钳制住沈晗允,又气又心疼,只得柔声哄着,“不要闹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