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将我关在乾光殿的内殿里,一直不准我出去,这是真的将我软禁起来,他每次来都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柔,除了上次的索吻,我俩之间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如今这个晋国君主,已变得让我感觉有些陌生,可他毕竟是个君王,有些事情既不能独善其身,也不能万事随心。
今日便是宫里宣扬的帝后大婚的最后一日,三日的操办,宫里一切都是华丽非常。我看见这些景象,心里却一直不安,我想起那日里安辰绎离开时的落寞,心里更有些难受。
往后的日子要怎么来呢,若是成后,以后如何面对太后,说是不恨晋国皇家,我又如何对得起枉死的父亲,可是想到我与明澈,我又实在狠不下心。
正思忖着,彼时明澈已来到我身侧,他见我仍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将案上的喜服拿过来,坐到我身侧,将喜服递到我手里,他还是用温柔的语气对我说着话,可我却心不在焉,心有旁骛。
“阿碧,你看这件喜服,上面的纹样是朕亲自交待司制司连夜赶成的,凤凰虽然华丽高贵,但却过于俗气,这仙鹤云腾与龙翔齐飞,别具一格。朕希望你是独一无二的。”他盯着我,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
我何尝听不出来他已经变了口吻,对我已是命令和疏离。
我苦笑一声:“皇上觉得好,那便是好的。”
明澈一怔,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他掰过我的肩膀,让我与他对视,他低声说道:“你逃不过了,你终于逃不过了。”他顿了顿,强势的眼神里又添了几分怜惜,将我轻轻的拥入怀里,“我答应你,以后会一直护着你,我只是怕,我怕你又离开我,我绝不会再次失去你。”
我倚靠在他肩头上,静静的听他说着情话,这近乎狂暴的占有欲让我有些喘不过气,可我心里却清醒的知道,他只是在意我在意的过分罢了。
明澈见我仍不说话,又看了我两眼,继而说道:“过了今晚,你我以后便永远在一起了。”说罢,他拉起我的手,让我与他掌心合十,他低头凑到我耳际说道,“我真是期待今晚你的模样。”
他勾了勾唇,自袖口内拿出一支玉簪,那玉簪很是精致,是上等的和田玉制成,钗头处更是镂空,做成鹤头的模样,整支钗便是以鹤为形,十分秀气。他抬手将玉钗束到我发髻处,温柔的眼神环绕于此,他轻声说道:“这只钗便是你当日拜相之时,我本打算送你的礼物。现在想来,这时候送给你,才更合时宜。”
“臣妾谢皇上美意。”我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在他面前装作搔首弄姿的模样,看似好像曲意逢迎。
明澈微微一怔,他轻轻的撩拨起我肩上的一缕青丝,温柔的缠在指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很念旧,府邸里的有些东西朕都派人替你取了来。”说罢他扬了扬手,示意侍女拿着东西进来。
我心中不禁一颤,他果然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待我扫过那侍女手上的东西之时,不由得微微一怔,一件紫狐裘,一个精致暖炉,还有一柄玉折扇。
狐裘是明澈送我的,那另外两样是锦和安辰绎送的,他这是在试探我,还是做什么。
“这几样东西都是你随身带着的,朕物归原主,”明澈温柔的摸了摸我的肩膀,让我的头倚靠在他的肩上,他又附在我耳边说道,“朕对你已是费尽心思,朕的皇后,你永远是朕唯一的妻子。我们以后的日子便会十全十美。”
“……阿澈,”我唤了他一声,他拥着我的胳膊微微一僵,我抬头看向他,温柔似水的眼神,我轻声说道,“此生得你为夫,有何所求。”
他一脸欣喜毫无隐藏,明媚的笑容好像一如往昔,低头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我整个人在他怀里蜷缩着,他喜不自禁,又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阿碧,我就知道,你也是如此。”
明澈又轻轻托起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他认真的眼神映在我眼里,虽有几分强势,却还是那样清澈,他轻声说道:“你是不是,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我陷入他的眼眸里,无法自拔,菱角分明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已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却在这样卑微的乞问着我,我终于明白他的心意,以爱为名的囚禁,对我来说,也甘之如饴。
我轻轻点点头,抬手环住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怀里,轻声说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理解,你还是从前的你。”
“阿碧……”他喉结轻轻蠕动,唤了我一声,又抬手抚着我的后背,轻柔的抚摸着,我与他亲昵至此,彼此拥抱着彼此,相互依偎着。
……
乾光殿,内殿。
我在侍女的精心打扮下,终于穿上了凤冠霞帔,华丽的喜服将我压得有些沉重,所幸这凤冠的重量还可承受,眼下已到傍晚,再有一个时辰便是礼宴了。明澈在启元殿前夜宴群臣,我在乾光殿内百无聊赖,却也不得不穿着这一身华丽的服饰静静的等着。
我坐在铜镜前,案上放了一个苹果和一个玉如意。取自平安如意的吉祥兆头,再过半个时辰便是吉时了,我便得坐在床上,手里握着这两样东西静等。铜镜内我的模样,已是少有的成熟,红唇欲滴,长眉入鬓,脸侧也有绯红的颜色,已经习惯穿着男装的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这女人家的装扮也有别种风情。长发束在脑后,绾成一个华丽繁复的髻,凤冠压在我头顶上,两侧的流苏一直垂到耳际,额前的明珠熠熠生姿,我的碎发也被绾起来,藏在这凤冠下,珠钗垂饰轻轻的摇晃,两侧的流苏清脆作响。
彼时铜镜内又出现了另一个人,一身蓝色绣牡丹锦袍,也是和从前一样的妩媚风情,眉眼里几多倨傲,瑾妃踱步到我身侧,朝我行了个礼:“全皇后娘娘安好,嫔妾听闻皇上金屋藏娇,今日才能得见娘娘真容,”她顿了顿,冷哼一声,又加重了语气,“娘娘真是倾国倾城,果真和从前的璧相有几分相似。”
我自知她向来高傲,既然白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想来瑾妃应也是了如指掌的,我站起身来,挺直了腰身,顶起这凤冠霞帔,转身对她说道:“瑾妃今日来,可还有别的事?”
瑾妃脸色顿时有些落寞,纵然画着华丽的妆容还是难掩憔悴,她轻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以为纵然他心里没有我,可他身边只有我一人,这也足够了。”她又抬头看了我一眼,细细打量着我,又低头苦笑一声,“你当真是与别的女子不同,竟然女扮男装只身混迹朝堂,竟然还爬到了丞相的位置。”
“……”我不想回答瑾妃,索性什么都没有说,听她继续说着。
“我那傻弟弟,还以为拖累了你,害你枉死,索性自己一个人又跑去了边疆,连新婚一月的妻子连看都没看一眼。”瑾妃一字一顿道,她眼神里尽是落寞,“曾经我以为,只要照顾好他心里想的东西或者是人,他便会明白我的心意,可惜,我终究是明白了,何为曾经沧海。”
瑾妃仿佛想到了些什么,又陷入沉思之中,缄默了一会,又说道:“那日冬狩,是我白家害你,也是我搭救你,可我救你并非只为了成全我白家,我只是爱屋及乌罢了。我以为我救了你,他心里便会舒服。可我万万没想到,当日的璧侍郎就是他心心念念了九年的人。”
“我想知道,我与你,到底差在哪里。”瑾妃走到我面前,细细的端详着我,良久她蓦地一笑,抬手拂了拂发上的珠钗,她神色里又恢复了往日的骄傲,“本宫果然与皇后并未多大差别,”她又靠近我耳侧,说道,“你还不如我呢。”说罢她便倚着身姿拂袖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