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顾锦夜从深潭里爬出来,他浑身无力的伏在我身上,我俩浑身湿透,衣服紧紧的裹在身上,他抱着我从悬崖上跳下来,背部受了太多擦伤,血迹斑驳,我拥着他一步步走向岸边,将他倚靠在岸边的石壁上。我也已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抬头望去,高耸的山峰看不见边际,想不到这悬崖下面居然是一潭深水,竟然还是温热的泉水。想来这山峰之上的新绿便是因为这温热的潭水了。
看来锦之前就已经探好路了,可他还是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小腿处隐隐作痛,这才发现伤口已经快化脓了,真是后知后觉,我撕开袖口,用这湿透的碎布暂且匆匆包扎好。
顾锦夜倚靠在石壁上,眼睛紧紧的闭着,湿透的长发贴在他脸上,本就白净的脸显得更为苍白。
我忙将他扶起来,他闷哼一声,彻底抱在我身上,我使劲拉着他,一步步走着。这里山峦众多,崖底下应该会有山洞。
走了一会,果然发现前面有个山洞,我已接近瘫软,拉着锦一步步走向山洞,他在我耳际嘤咛一声,眉毛轻轻皱起,我低声说道:“坚持住,马上就到了……”
终于,我与锦走到山洞里,我将他轻轻放在石壁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我忙在周围找了几块木柴,生起火。这崖底的泉水虽是温热的,但毕竟是冬天,寒风肆虐。
我在洞口处掩了几支枯枝,搭好支架,脱下外衫放到上面,稍微抵御点寒风。
顾锦夜脸色越发难看,我忙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果然烫手。我忙帮他把外衫脱掉,又怕蹭到他的伤口,小心翼翼的扶他坐直,再将衣服全脱下来,他后背的伤口触目惊心,我不禁心里一阵酸楚。
我在火前又搭了一个支架,将他的衣服放在上面烘着。他现在失血过多,必须尽快先把伤口处理掉。
我走出洞口,打算找一些草药,只是这崖底不知是否会有,虽是有潭温泉,可毕竟已是深冬了。
我按着原路向深潭走去,温热的地方可能会有草药,只是我却不懂岐黄之术,能止血的草药我认识的大概就只有大蓟艾草吧。
我走向深潭之处,四周竟有几棵野果树,我刚走过去的时候倒是没发现,果子还是极小的,青涩的带一点苦,几颗细小的果子结成一堆,颜色倒是挺漂亮。我摘了几颗果子塞到衣襟内,继续在四处走,既然能有这种野果子,大约会也有草药吧。
我越过深潭,向另一侧走去,远处似乎有点紫红色的草药,我循着那些新绿走过去,果然是大蓟,虽然不似夏季的大蓟那样肥厚,长得有些矮小稀疏。我将大蓟连根拔起,在它四周就拿了一些不知名的草药,循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稀稀疏疏的大蓟散布着,我有点欣喜,拿出匕首将根茎刨出来,再扯掉下摆将草药包好。
我再顺着深潭往回处走,小腿处的伤口有些发痒,我也顾不得了,走回山洞里,锦还在倚着石壁,像是睡着了。
我穿了一趟深潭,衣服又湿透了,也来不及烘烤,我将他的衣服取下来,已经差不多干了。
顾锦夜脸色依旧苍白,我将新打来的一斛水顺着他的嘴巴喂下去,他嘴巴有些干裂,水也喝不进去。
我将大蓟捣好,一点点的敷到他背上,伤痕累累的背部触目惊心,我小心翼翼的将捣碎的草药擦到他身上,他疼的闷哼一声,额前滴下一滴汗珠。
“忍着点……马上就好了。”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但又希望他能听得到。我将草药涂满他背部,他额前已满是大汗,嘴唇轻轻的蠕动着。如今这模样,已没了往日的风采,我此时多么希望他能醒过来,继续跟我唇枪舌战,继续整天弹劾我。想到此,我心里又是一阵沉痛。
“你这家伙,不是都说你是安阳的第一公子么。要是让人家知道你现在这模样……”我叹了口气,将身上的湿衣服扒下来,放到搭好的支架上,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将一切安顿好,山洞外已是黑夜。
身侧的火烤着,暖烘烘的,我看了眼他身后的草药,有些已经干巴巴的皱在上面,至少血是止住了。
我刚想起来脱掉的湿衣服里,还有几个野果子,我忙拿出来,用手擦了擦,咬了一口,真是苦涩,我拿着剩下的一半喂到顾锦夜嘴里,他丝毫没有力气,我慢慢送进他舌中,似乎他也尝到了苦涩,皱了皱眉,吐了出来。
“噗。”我不禁一笑,“还不错嘛,还知道苦。”
眼下已到深夜,今日逃亡一日之久,我腿上也受了伤,实在困倦,便倚在石壁旁睡熟了。
……
大约已到清晨之时,我耳际一阵细碎的声音,不由得睁开眼睛,恍惚之间,我似乎看到顾锦夜的脸离我近在咫尺,我轻哼一声,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眼睛。
“锦……你醒啦?”我迷迷糊糊的锤了锤脑袋,坐直身体。
顾锦夜脸色已没有那么苍白,似乎还泛起一点红晕,他抽回正搭在我腰间的手,盯着我一字一顿道:“阿珠……昨夜里……”他顿了顿,脸上似乎又红了几分,看向了别处,“你我为何都衣衫不整的……”
“哦……”我自知睡眼惺忪,倚靠在石壁上,继而说道,“昨夜里你我命大,悬崖之下居然还有个深潭,衣衫都湿透了,我便帮你脱下来放在火旁烤了一下。至于我的衣服嘛,基本上让我扯烂了……”
他盯着我,眼神里似有温柔,继而他缓缓点了点头,又细细的看了我一眼。
我有些不自然,坐直了身体,问道:“我脸上可是有何脏东西?”
顾锦夜一怔,轻轻摇了摇头,他俯身贴近我,勾起一笑,缓缓说道:“你披下头发的样子真是很特别。”
特别?
我低头看了眼垂到胸前的青丝,和身上仅有的一件里衣,果然是衣衫不整,倒是不知有何特别之处。
我抬头又看向他,他正也温柔的看着我,彼时四目相对,我竟然有些心动,不禁脸上也泛出红晕。
“我昨夜里帮你上的药,应是大蓟,但我也不懂岐黄之术,不知你觉得如何。可是能止血了?”我打断这微妙的气氛,开口说道。
“我已好多了,这些擦伤只是小伤。”他顿了顿,又说道,“昨日里看你似乎腿脚处中了一箭,这伤口深,可马虎不得。”
我微微一怔,继而笑道:“无碍,我已用了大蓟。”
“只用大蓟还不行,我去找一些艾草来。”顾锦夜站起身来,他上衫滑下来,露出背上深深浅浅的青红血痕,依旧触目惊心。
“锦……”我喊了他一声,站起身来,“无需麻烦了,我经常这样,只是小事。”
“……什么叫你经常这样。”他蓦地转过身来,皱了皱眉,“这箭的伤口太深,与其他伤不能相比,不然以后会留下病症。”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自知自己一瘸一拐的模样,只能添乱,可我不忍心他出去折腾。
顾锦夜摇了摇头,又略带戏谑的看了我一眼:“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要我抱着你出去?”
“你不能抱我的,你伤口会被拉开的。到时候就更难痊愈了。”我忙说道。
“那你就老实点,在这呆着。腿上的伤马虎不得,带伤跑得时间太久了,以后就要变小瘸子了。”他一脸笑意,盯着我缓缓说道。
“……好吧,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