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白珏娶亲的消息在安阳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兵部尚书的嫡女，面容清丽秉性柔佳，和白珏郎才女貌伉俪情深，夫妻和顺恩爱非常。如今白家在朝有兵部尚书襄助，军械库一事虽然深受打击，到底是树大根深。
我坐在镜前，对着铜镜画眉，将眉毛画浓一些，这样看起来脸色还没有那么憔悴。今日萧府来人递来请柬，萧昱居然打算夜宴请我过府一叙，这老狐狸不知打的什么算盘。我沾了点胭脂涂在唇上，毫无血色的嘴巴也显得稍微红润，虽不知萧昱有何目的，谅他也不敢在他府邸里如何。
眼下已快到戌时，我准备前去赴约，出门便看到萧昱派来的轿辇，几个轿夫压低了轿帘，示意我上来，我钻进轿子里，软榻暖炉，萧相真是有心。这轿辇比我雇的轿子好上许多，十分舒适。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已到了萧府。轿外的几个门仆打开轿帘，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一撩下摆，走下轿子，果然萧府金碧辉煌的两个大字便已摆在眼前。门前还有两三个侍候的门仆站着等我进去。
我跟着前面引路的门仆，他带我绕过一处厅堂又绕过一处长廊，这才来到地方，我已看到萧昱在凉亭处端坐着。门仆将我领到地方便下去了。
我走到凉亭处，一桌宴席已经布好，琳琅满目，我勾了勾唇，朝萧昱抱拳行礼道：“萧相安好。”
萧昱见我摆摆手，示意我落座，他看向我的眼神倒无了往日的轻蔑与不屑，这老家伙确实不简单。
我坐在萧昱对面，他端起酒壶，往我面前的酒杯里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他放下酒壶，看了我一眼，嘴角的胡须有些颤动：“本相尝闻璧侍郎千杯不醉，且尝一尝本相府里的酒吧。”
我瞥了一眼眼前的酒杯，抬手拿起来，对萧昱说道：“萧相是主，您先请。”
萧昱大笑，继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将袖口遮住酒杯，抬手将酒向口中一送，旋即吐在袖口上，又将空酒杯放到桌上。
萧昱见我一饮而尽似乎很是满意，他抬起手抚掌，两声传唤，一个门仆端着一个锦盒放到桌上，萧昱打开锦盒，里面一颗夜明珠硕大无比，熠熠生辉，在黑夜里光芒四射，将周围的烛光都遮掩下去。
萧昱将锦盒推到我面前，我佯装凑上前去，挑了挑眉：“本官从未见过如此稀罕的东西。”
“璧侍郎，你还年轻。”萧昱勾了勾嘴角，一脸假笑，他脸上的皱眉还是和从前一样能把苍蝇夹死，他继续说道，“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要的到底是什么啊。君王恩宠，皆不过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握在手里的才是最重要的。”
“本相为官三十载，”他大声笑笑，伸开双臂一抖，缓缓放下，“坐拥无数稀奇财宝，为官，也不过如此啊。”
我附和的勾了勾嘴角，随着他的目光环视，继而点点头，静静的看着萧昱尽最大力的卖弄。
“本相一直以来都很欣赏璧侍郎的胆识，”萧昱扬了扬手，话锋一转，“可你与顾家再怎么奋力，本相依旧是丞相，不动如山。”
我暗暗咬了咬牙，面上仍挂着笑，桌下的拳头也不由自主的握紧。
“如今白家顾家皆失势，自救不瑕，如何能帮你？他们又能给你什么？”萧昱扬了扬眉，语气也更强硬，步步紧逼，“璧侍郎，如今你已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本官三姓家奴，”我顿了顿，扯了个大大的笑容，“萧相也敢用？”
萧昱抬头大笑，他看了我一眼：“本相向来最欣赏机敏如狐的人，而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默默的加重了语气，“况且宁折不弯之人向来都是蠢货。”
“本官也向来最喜欢稀罕的宝贝了。”我轻笑一声，瞥了一眼桌上的夜明珠，挑了挑眉。
萧昱轻笑一声，侧头看向不远处，萧宝儿一身锦衣带着一位侍女走了过来。
萧宝儿确实美艳，百闻不如一见，她通身的气派带着贵气。她走过来朝我行了个礼，继而说道：“本小姐素闻璧侍郎风流蕴藉，今日特请赐教，”
说罢她转身朝身后的侍女摆摆手，那女子走到我面前，将手里的笔墨放到桌上，我瞥了一眼这女子，她发上的珍珠玉簪闪闪烁烁，映衬着烛光，我骤然一怔。
“今夜月色幽幻，我特意作了句诗，却怎么也想不出下半句，还劳请璧侍郎给看看。”萧宝儿说罢便唤那侍女回来。
我看了眼桌上的纸，上面题了一句，“同友冬眠月夜后”，萧宝儿的字迹尚算可以，这句诗也平淡无奇，我抬头看了一眼萧昱，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拿起桌上的笔，正要提笔写上下半句，手在空中顿了顿，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侍女，依旧是一副陌生的模样，我勾了勾唇，提笔写下，“意在黄粱枕中留”。
那侍女见我已写好，拿过来递给萧昱，萧昱瞥了一眼，继而仰头大笑：“璧侍郎果然才识过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相便知道，璧侍郎一定会给本相如此满意的答案。”
萧宝儿也轻笑一声，又朝我行了个礼，准备退下。
我站起身来，走到那侍女旁边，从袖口掏出一方锦帕递给她，附在她耳边低声喃喃道：“物归原主。”她果然身形一颤，发上的玉簪也轻轻颤动。
我坐回座位，萧宝儿似有疑惑，还是带着侍女离开了。
我自然明白，这句诗，并非多大雅境，不过是藏头而已。萧昱在试探我是否已经归心。
萧昱看上去很是满意，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继而说道：“本相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其实业已满足，不过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在这世上，若说还有牵挂，便是闺女罢了。”
萧昱这话说的极其朴实，在我耳中却尤为刺耳，我暗暗冷笑，听着他继续说着。
“若是宝儿成妃，本相也能安心，可惜皇上一直抵制纳妃，”萧昱顿了顿，“不过，皇上也从未与瑾妃有过一子半女。”
“萧相是要本官助萧小姐成妃。”我静静的说道。
萧昱勾了勾唇：“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好。本官也定会让萧相满意。”
……
从萧府出来，已至人定，深夜漆黑，我坐在轿内，手心里放着一枚夜明珠，明亮刺眼，照耀着黑夜，光芒熠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