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带着我一路飞奔,纵身一跃回到府内,甫一落地便看到眼前一个女子。
身穿着黑衣,长长的秀发盘到脑后,背对着我和紫月,手里拿着一壶祁红倒入茶杯之中。
“呵。回来啦。”玄汐依旧是温柔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茶壶放到桌上,转身看向我们。她这一身行头便是当日她带我逃离追杀之时所穿戴的。
玄汐侧了侧头,扬起眉毛,她盯着紫月眼里满是挑衅,她转而又看向我,眼神骤然转冷,似有不甘心,但似乎更多的是憎恨和失望。
已近午时的月光渐渐朦胧,漆黑深夜里,她的脸庞更加精致,然而却带着寒意。
玄汐冷笑一声,瞟了一眼紫月,紫月深深的皱眉冷冷的看着她,我尚不知这两人已是见过彼此了。
“汐儿?”我看向玄汐,开口问道。
“住嘴!”玄汐眸目一寒瞪向我,她抽出软剑彼时已落在我眼前,手里的软剑将要刺入我左肩。
紫月一抬手抽出背后的青锋剑挡掉,他拉着我向后退了一步。
我甫一皱眉,正要说话,玄汐大笑一声,她紧紧的盯着我,温柔又清脆的声音依旧:“你也会怕么。”
紫月冷哼一声,一剑刺向玄汐,彼时玄汐的软剑已在瞬息之间搭在了我的脖子上。
“你敢动我,我便杀了她!”玄汐瞪大眼睛朝紫月威胁道,我感觉到她手下的力道又增了几分,紫月的青锋剑霎时停在了半空中。
冰凉的剑刃冷冰冰的贴在我肌肤上,令我不寒而栗,可眼前我只能假装镇定,夜里的寒风更加萧瑟,我静静的站直了身体,冷冷的看向她。
“东西呢?”玄汐握着软剑向我逼问道。夜里的寒风将她束好的长发打乱,额前散乱的青丝遮掩不住她凌厉的眼神,已和从前不再一样。
“你想要什么?”我眯了眯眼睛,定定的看着玄汐,“本官身无长物,汐儿心知肚明。”
玄汐冷哼一声,她不屑的看向我,似乎有点咬牙切齿:“我最是恨你这副模样。”
她手下的软剑剑锋擦过我颈项,我感受到冰凉的刀刃割破肌肤的疼痛,霎时痛感渐渐蔓延。
紫月青锋剑已搭在玄汐的左肩上,他冷冷的说道:“我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两次。你最好识相点。”
玄汐嘴角上扬,冷笑一声,侧脸瞥向紫月:“你还不够格。”
“废话少说,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玄汐握住软剑,往前走了一步,她飞扬的柳眉在月色下更为分明,像是雕刻上去一般。
我冷冷的看向玄汐:“本官听说姜国皇室韩氏一族,犹善忍术,以易容之术闻名天下。”
果不其然,玄汐大为震惊,盯着我满脸的不可置信,她嘴唇颤抖,似乎咬了咬牙,手下的力道又添了几分。
我冷笑一声:“本官倒是不知道,你贵为姜国皇室郡主到我府里有何目的。”
“你……你……”玄汐狞笑一声,恶狠狠的盯着我,温柔全无,“你是如何知道的?”
身旁的紫月亦是一脸惊异,他目光一沉,似乎若有所思。
耳边寒风依旧呼啸,我心中也如今夜一般寒凉,看来玄汐如今是太后的人,不知为何接近晋国太后。她此前与我说她是皇帝的人,竟是骗我。她不惜曝露身份,与我决裂,看来是为了那付家木雕字刻而来。想起白珏曾与我谈起玄汐,也让我提防,我竟从不设防,一直让她留在我身侧,即便是我早知她身份,即便是我还宁愿相信她,断不会叛我。
“你擅使软刃,又懂易容之术,如今世上也便只有姜国的韩氏熟悉忍术了。”我顿了顿,又说道,“本官孑然一身,”我苦笑一声,隐去眼里的寒意,瞥了一眼紫月,“你要杀就杀。”
玄汐仰头一笑,她悲怆的脸色陪衬着月夜,彼时她已眼里含泪,嘴角依旧是微微上扬的弧度,近乎痛恨的瞪着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以为我和白珏一样?也吃你这一套?怪只怪我太信你!”
她手下的软剑随着她颤抖的身形也有些松弛,玄汐静默片刻,又是低低的苦笑了一声,她眼中苦涩的泪珠已划到脸庞,寒风里她飞扬的青丝遮不住脸上的泪痕。
“我是骗了你,”她激动到语无伦次,“可是你,你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瞒得我好苦啊……”玄汐痛恨又难以置信的眼神仿佛利刃将我这肉身一刀一刀剐掉,彼时她朝我怒吼一声,将手中的软剑送出。
我没有闪躲,硬生生的受了这一剑。
疼……
比被我自己割手心,被白珏掐脖子,被皇帝飞奏折砸脸都疼。
我感受到左肩上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流着鲜血,将我身上的黑衣染上暗红,深沉的夜色将我笼罩,伤口处失血,让我变得眩晕,我咬了咬牙忍住,额前不禁流下冷汗,手也渐渐冰凉。
“你逢场作戏,玩弄感情,哄骗于我,枉我对你心动至此,”玄汐咬牙切齿,近乎疯狂的瞪着我一字一顿道,“皆是你咎由自取!”
紫月旋身一脚把玄汐踢倒,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一路翻滚,撞到庭院下的假石下,她猛然喷出一口血。
玄汐扶着左肩,皱了皱眉,她隐去泪水,冷冷朝紫月说道:“这一剑,是我还给你的。你明白的。”
她手执软剑,半跪起身,又咳了半口血出来,她冷冷的瞪着我和紫月,大笑一声:“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你是女人的吗。”
她看着紫月警告的眼神,低低的冷笑一声:“男人是不会来葵水的,还有,你也没有喉结。”说罢她仰天大笑,“你真是个大骗子!”
我骤然一惊,不禁一窒,左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玄汐已经知道了。
紫月拿着青锋剑渐渐走近玄汐,他阴森的眼神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愤怒和寒冷,他握紧了青锋剑,手上青筋暴露。
“她知道了……她必须死了。”紫月低声对我说道,离玄汐越走越近。
“不行。”我握紧拳头,咬了咬牙,对紫月喊道,“别杀她。”
玄汐一怔,惊异之余,她又是满脸痛恨:“你休想惺惺作态!”
紫月停下脚步,微微侧了侧身,看了我一眼:“她必须死!”
他手执青锋剑刺向玄汐,彼时一个黑衣蒙面人纵身而下,一把长刀飞向紫月,紫月不得不闪躲,黑衣人一把抱起玄汐,纵身而起,奔驰离去。
我缓缓松了口气,终于强忍不住,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将在衣襟内的木雕字刻拿出来,我费力的喘着气,字刻染上我的血,沁入红木,我抚摸着木雕,欣慰一笑。
紫月冲过来拥住我,我渐渐没了力气,靠在他身上,他扯下衣袖,将我左肩包扎上。
被鲜血染红的木雕被我拿到眼前来,我侧了侧脑袋,气若游丝的对他说道:“刚才玄汐要杀我,你不出手,就是想看看我会不会躲吧。”
紫月身形一顿,继而一把抱起我,走近内室,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他要接过我手里的木雕,我死死地攥着不给他。我已没有力气,却也要握着这比我命还重要的东西。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