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狱里湿冷阴森,我虽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牢门紧锁着,寒凉的铁门上水一滴滴落下来,我在的这间牢狱周围倒无人,我倚在墙上,半坐着盯着牢门。
囹圄之困……
呵。我冷笑一声,白家还真是费尽心思。为了让我臣服,竟对顾锦夜下手。眼下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自己,顾锦夜被毒害此事我难辞其咎,但愿他能化险为夷,万不能有事使皇帝难堪。顾家是皇帝股肱之臣,若是有损,皇帝亦会有损。
我皱了皱眉,思绪紊乱,渐渐合上眼睛。
一阵冷风划过,牢门的锁头一阵作响,我猛地睁开眼,牢门显然已经被打开了。眼前一个黑影闪过,又徐徐落下。彼时四目相对,寂静无言。
我虽知紫月武功极高,眼下看来他对掖庭狱的地形也很是熟悉。
“大叔……”我靠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来,与他平视,“不必救我,你走吧。”
紫月怀中抱着青锋剑,他身上寒气未消,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我:“我是你的暗卫,不会离你半步。”我茫然的眼神映在他眼里,他吸了口气,又问道,“你与无忧宫主相识?”
我略有迟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承认此事。
紫月一把扯下身上的苍色袍子,大手一挥将袍子披在我身上,他又帮我紧了紧前襟,好像从前一样。紫月挂着略带温柔的笑容,漆黑的牢狱让他的容颜更加精致,他轻轻的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轻声笑道:“乖。”
略带奖赏性的温柔相待,似乎是因为我如实相告。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将它递给我,我打开一看,竟然是喷香温热的烤兔肉。
我扑哧一笑,一撩袍子坐在地上就开始啃兔肉,焦香四溢,今日已是饿了一天了,我囫囵吞枣般的啃干净,连骨头都没放过。
紫月半蹲下来,见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戏谑的眼神毫不遮掩:“明日大理寺便要来人了,你当真不要我带你走?”
“我不能走。”我将肉咽到肚子里,看着他的眼睛定定的说道,“你安心,我不会有事。”
我蓦然想到玄汐,伸手抓住紫月的袖口,开口说道:“你帮我照看好玄汐。如今我已身陷囹圄,怕有落井下石之人恐对玄汐不利。”
紫月安慰似的握了握我握住他袖口的手,他点点头。
彼时忽有脚步声临近,昏暗的牢狱被几盏灯火点亮,明晃晃的样子,看来是大理寺提前来人了,我与紫月对视一眼,他已然明了,一个旋身至房梁之上隐藏好。
果然几个狱卒打扮的人招呼我出去,说是大理寺副卿来了。
我站起身来,理了一下袍子,便随他们出去。
那几个狱卒将我引到几间牢狱前面的空旷处,大理寺副卿坐在椅子上,端着个茶具气定神闲的品着茶,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令人不寒而栗。
等那人抬起头来,我这才看清楚,这大理寺副卿,居然是何限的庶子何旻之。
何旻之嘲讽的看了我一眼,放下茶杯,他冷笑道:“呵。璧侍郎也有今日。”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何大人,夜深如许,你倒是有功夫来陪我。”
何旻之嘲笑道:“本官夜审罪臣,还不跪下?”
我冷笑一声,自顾自的坐在他右侧的椅子上,余光扫了他一眼:“何大人怕是忘了晋国律法了吧,本官乃是丙午年状元,按律例,恩科状元即便有罪也只跪皇上。”
何旻之气得无可奈何,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我,不得不说,这厮这副模样还真是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得似的。
我瞥了他一眼,他气的浑身发抖,继而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对我说道:“你还能痛快几日,萧相就快回来了,我看你还能怎么快活。”
何旻之怒哼一声,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彼时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何大人不是要夜审侍郎么,这么快就走?”
韦秋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白色衣袍,面露挑衅走到何旻之面前,冷冷的说道:“本官尚不知,这大理寺已是何大人当家了。”
何旻之顿时被唬住,颤巍巍的朝韦秋行礼道:“下官参见正卿。这……”
“行了。”韦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别丢人了,还不走。”
何旻之如获大赦般的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我冷冷的看了韦秋一眼,缓缓说道:“大理寺正卿果然风采过人。”
韦秋淡笑一声,一撩白袍坐在椅子上,转头对我说道:“我到底如何模样,璧侍郎心知肚明。”
他挑了挑眉,继而看了我一眼,“这事,不是你做的吧。”他若无其事的拿起何旻之喝过的茶,打开茶盖瞄了一眼,又摇摇头放在桌上。
“是不是我做的,韦正卿心知肚明。”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韦秋勾了勾嘴角,带着试探的语气说道:“我就知道,你虽然讨厌顾中丞,倒还不至于害他。”
我皱了皱眉,下意识的说道:“我才不是讨厌。”
韦秋一怔,把玩着茶具的手一顿,继而他一笑:“嗯,我知道。那日殿试之上,我便看出你们二人关系匪浅。”他看了我一眼,继而说道,“这事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不过就是委屈璧大人还要再受几日牢狱之苦,除了做做样子,这毕竟还要看皇上的意思。”他顿了顿,似乎带着安慰的语气说道,“你放心,何旻之不会再出现了。”
我有些呆愣,不由得问道:“你为何帮我?”
韦秋一笑,勾起嘴角:“当日我落难之时,只有你给了我一个馒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