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床上垂下来的纱幔,被我打成了三个长长的结,今天已经是紫月离开的第三天。窗口处一只白色鸽子飞进来到桌面上叼着无花果,我拿出鸽子上的密信,只有两字“平遥”。
啧。果然是这样吗。我把信燃在香炉里,把鸽子又送了出去。
沈岩看来果真没死,如今远在平遥,只是紫月三日未归又是否与他有关……莫非紫月真的跟朝廷有瓜葛。我没再往下想下去。
今日无事,我索性拿了把撑花去外面逛逛,玄汐倒是不怕雪天路滑,非要跟着我。我从前倒是不知道她也有这份倔强,一个劲儿要跟我一起出门,生怕我出什么事的样子。我有些无奈,打着撑花的手有些酸,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我当年准备殿试的那家客栈,如今已经是个茶楼了。还有个响亮的名字,如鱼得水楼。
这便是我第一次与紫月相识的地方,彼时我是个穷酸秀才,他只是个江湖浪人。身旁的玄汐眼神清亮的看着这块牌匾,小声嘟囔着名字:“如鱼得水……”
“汐儿,”我定定的看着她,“你似乎与本官说过你不识字。”
她一愣,继而一笑:“这几个字简单。玄汐只是恰好认识。”
“嗯。”我看着她有些闪躲的眼神敷衍应对着她敷衍的回答。“但愿如此吧。”
我与玄汐走进门去,茶楼老板竟是当年这家客栈的杂役,真是物是人非,他看我进门似乎认出了我,上来与我寒暄两句恭维一套。我只得拿几个银子打发他。
走到里面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三分像紫月,那人见到我似乎有些惊讶,转而一笑:“美人儿,缘分呀。”
啧。竟然是白珏。他看着我身旁的玄汐似乎眸光一沉:“你身边这小娘子,似乎又俊俏了一些。”
我无聊的看了他一眼,他在摆暖锅,我径自坐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想不到酒还是温的。
“那小娘子去城西买点小菜来,最好多买点腐竹。”白珏说完就朝玄汐扔了个金元宝。“去吧去吧。你家大人再陪我喝几杯。”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倒是使唤起我的人来一点都不生疏。玄汐是我的人……”我还未说完就被白珏塞了一口肉,暖锅里的肉确实香,彼时玄汐已经出门了。
我端起温酒又喝了一杯,转眼看他。白珏端起酒杯拿在手里,垂头看我时一阵低笑:“听人讲璧侍郎当年赴考之时,曾在此处摆了暖锅,暖锅这东西,我在西北兰城常见,想不到你也不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西北荒凉之地亦曾游历。”
我已喝了两杯温酒,身上遍无寒意,我揉了揉太阳穴:“小白啊。你支走我的人,就想说这些?”
白珏看着我微微一笑,放下酒杯,从怀里拿出一方锦帕,我看的清楚,是那天将府惊鸿宴之时,他拿走的玄汐的手帕。他似笑非笑的展开锦帕放在案上:“这手帕上锦绣可出自宫里,民间可没有这样的绣样。”
我挑了挑眉:“我倒不知你舞刀弄枪也懂得女人家的绣法?”
白珏无奈低笑摇了摇头:“我长姐是皇上的瑾妃,我自然向她问过的。”
看来白珏对玄汐的身份亦起疑,他支开玄汐,看来是为了让我提防她。只是宫里的人,不是皇上便是太后。
我握了握拳头继而舒展开,没再说话。白珏夹起几块肉放到暖锅里,抬眼瞄了我一眼:“我素知美人儿你是心细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沈岩败落之时,献上请君入瓮之计。还与我父亲送上小妹的人情。想必这玄汐姑娘的底细,你是知根知底的……”他顿了顿,拿起几片煮熟的肉片放到我碗里,语气霎时变得有些温柔起来,“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什么威胁。”
“这时节往后便越来越冷了。”我拉了拉袖口,不以为意的撇开话题,“有时间喝两杯温酒倒也能暖暖身子。”
他听到便独自斟了一杯酒慢慢喝尽:“这温酒确实能暖身,可是不及你府里的红茶满溢韵味。”
“不过是朋友送我的。”我放下两根竹箸,想到紫月兴味索然。
白珏扬了扬眉,勾起一笑,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几分晦暗不明:“朋友?”他顿了顿,“那我呢?”他见我有些迷惑,继而说道:“我算不算你的朋友?”
白珏不过与我有利益相绊,算朋友么?不知他此时是在试探我还是如何。眼下我与白家已成同盟,自然是盟友。
我看向他似笑非笑道:“自然。能与白少将军为友是本官的荣幸。”
白珏一愣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落,看着我苦笑一声,又喝了一杯温酒。彼时门外突然闯进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看样子像是乞丐。店家不耐烦的把他赶出了门,那乞丐只好蹲在门外守着。一会儿趁着跑堂不注意又溜了进来,一个桌一个桌的要赏钱,那杂役见怎么也赶不走他只好由着他去。
众人皆面露嫌弃,招呼店家赶他。果然那小乞丐转悠转悠就跑到了我眼前,他吐字不清的一个劲嘟囔,我瞧了白珏一眼,他似乎满不在意的一直在喝酒,看见乞丐皱了皱眉,准备扬手把他赶走。
我从桌上拿了个馒头给这个乞丐,他一愣看了我一眼,兴奋的一个劲儿的道谢,我看着他落魄的样子不禁想起从前我和紫月初见的时候,他是个会武功的人,自然不会这般流落街头。若是紫月当年如此落魄狼狈,见到我之时会否更依赖我呢。
我低头瞟了一眼那乞丐,他模样似乎还挺清秀,倒是挺眼熟的,眉眼之处竟然与皇帝那模样有两分相似。
那乞丐定定的看着我突然说了一句:“公子今日之赐韦秋来日必定相报。”
我看了看他,一笑点头不置可否。
彼时玄汐已经提着小菜回来,见到桌旁的乞丐并没有惊讶,只是扫了一眼,神色安然的把食盒放到桌上,那小乞丐也看了看玄汐,便转身离开了。
玄汐打开食盒,桌上的小菜样样精美,可惜我已没有胃口,看到美食也打不起精神来。
白珏瞥了一眼玄汐,眼神已带醉意:“这平南腐竹确实不错,汐姑娘倒是会挑,可见入侍郎府之前也是跟过富贵人家的。”
我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白珏还在旁敲侧击。玄汐在一旁稍有呆滞倒也不做辩解,始终保持沉默,只是余光似乎扫了我一眼。我看了一眼白珏,他还在一杯一杯的喝酒:“小白,我先回了。”我紧了紧衣袖,掖好袖里的东西便起身出门了。
走到门处我转头看了一眼白珏,他似乎也在看我,只是已经喝醉了的模样。我叹了口气,随口吩咐玄汐:“汐儿,去趟将军府,找白家三小姐,就说白珏醉了,拉一轿子送他回府。”
玄汐似乎不甘心的看了我一眼:“大人,这白少将军自己出门不带随从,反叫我们帮他吗。”
这是玄汐第一次反驳我,我有些无奈:“看来本官只好自己拖着白珏回去了。”
“这不行。白珏素有断袖之称,若大人与他同乘一辇,传出去如何是好。”玄汐有些急切的说道,“哼,看来是便宜他了。”
玄汐说罢便一路跑去将军府,所幸这里离白府不远。
此时已近黄昏,最近的天气冷的要命,我一路走回侍郎府门前却看见一个书童模样的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手札,他似乎看见我了便跑了过来:“阁下可是璧侍郎?”
我轻应了一声,那小书童继而说道:“奴才是顾府的人,叫绿诗。我家少爷让小侍送与璧侍郎一本手札。”
说罢他将手札递给我,那手札倒是精致,湛蓝的封页,右下还有一束红梅封题。锦夜的心思确实让人眼前一亮。我看了一眼那小书童,倒是也挺秀气的,他见我收好手札便转身离开了。
我走进府中室内,倒闻到一股异香,香味独特,不知是什么气味。庭院里的梅花倒是都开了,难道是梅花的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