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高考失利。高中三年,这也许是我人生中最昏暗的三年。尽管我曾满怀希望想要出人头地,但是现实就是那么讽刺。尽管整个年级都没有几个人考上三本,但这给不了我任何安慰。这只是我悲哀人生的一部分而已。
整个暑假,我都在听闻某某考上大学、斥责、以及各种繁杂喧嚣声中度过的。对,我没能考上大学,甚至直接没去学校拿成绩单和填志愿,我已经放弃了,就像我曾经预料的那样。当时在网上查了分数,惨不忍睹,我没告诉任何人,而父母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问,我没告诉他们,他们也就没有追问,他们现在想的是眼下该把我送到哪个工厂里打工才是最主要的,他们从来都漠不关心,只偶尔在别人谈及他们的孩子如何如何出色时咒骂我两句。当然他们也觉得理所当然,因为我是他们生的,就活该和他们一样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穷村子里度过下半生。而当离高考只有四十几天的时候母亲打电话过来说父亲出轨的时候,简直像极了她一贯的作风——只在需要倾诉的时候打电话找我抱怨。
受不了父母每天的抱怨,我早早的就去离家较远的城里打工,在他们逼我成为厂妹之前,我得另谋出路。
整整两个月,我都在一个大型超市里当售货员,晚上就去城里的姑姑家睡。那段时间里,对未来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尽管我早早的就想摆脱高中,但现在似乎更糟糕了。
一个台风天里,我站在超市门口,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和呼啸而来似乎能把人卷跑的风,照样闷着头扶着自行车往姑姑家赶去,因为我太清楚不会有人来接我,即使车程只需十来分钟。
走在路上,路边的广告牌被吹打在地,顺着风向一直滚得老远,各种塑料袋包装袋在空中狰狞,似乎下一秒就会变成张大嘴巴的怪兽,偶尔风沙吹进眼里,只能半眯着眼向前走,我甚至不能一只手挡住像被刀割一样疼的脸,因为那样我另一只手根本扶不住自行车会顺着它一起倒在路边。路上早就没有行人,车辆都极少,因为没人会选择这种天气里出门。我低头走着,偶尔踩进路上的积水里,衣物早就湿了,还粘搭搭的裹在身上。我真想突然闯来一辆车把我撞死在这个灰蒙蒙的马路上,即使当时疼痛,也好过日后无休止的痛苦的折磨。
那天我不知道走了多久,但总算是走到了姑姑家,他们依旧各忙各的,见我回来,姑姑:“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我刚准备去接你呢”。我看了眼还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姑父,没有吭声,这里只有他会开车。房间里不时传来大人逗孩子的说话声和小婴儿的笑声,不用想,一定是表姐回来了,说是表姐,不过是比我大了几个月而已,至于孩子,那是她可笑的叛逆的产物,生孩子的时候不过刚满17周岁,这件事一度为家族蒙羞。
我拿好毛巾,准备走进浴室,见表姐从房间出来,手里抱着她的女儿,准备寒暄几句,我向来寡言少语,如果没看见她,我准备先去洗澡。
她见我向她走来,稍稍皱了皱眉看着我的身后,在我刚想开口问她何时回来的时候她却先开口了:“天啊,你怎么这么湿,你快点去洗澡。”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抱着孩子,转身就去拿阳台上的拖布,等我转身去浴室的时候,才发现刚刚她看着我身后,其实是在看我留下的一串串湿脚印。
我们同岁,在成长过程中常常被人拿来比较,我读书一直很好,要知道,我曾经是第一名,即使这样父母依然拿她在家做事勤快来数落我,我都习惯了,在他们眼里我一无是处,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我的父母对我教导有方所以学习成绩那么好。直到初二的时候,表姐辍学了,姑父姑姑想尽办法希望她能拿个初中毕业证,于是转送她去外地学习体育,希望将来也能算个出路。可是两年不到她又辍学,这次可不是因为数学考了9分了。她恋爱了。她与同校男生一起,竟有点像“私奔”。两人一起私自离开学校,表姐跟着她的男友去了他的老家,这不是私奔又是什么呢?
那年冬天,回家时,表姐穿着特别宽松的棉衣,带着他的男朋友见父母。我那时见到她时,就觉得打扮的过于休闲,可是学体育的穿的休闲似乎也合情合理。
她跟父母摊牌了,说自己此生非他不嫁,姑父甚至气犯了高血压。春节来临,走亲访友时,我偶尔看到表姐那宽松衣服下的肚皮已经鼓得老高,甚至条条的妊娠纹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好在她四肢纤细,亲友似乎并未发觉,又或者大家其实都知道了,只是明面上不说。为什么我这么想呢,因为当左右邻居问那个和表姐举止十分亲密的男人是谁时,她的外婆也就是我的奶奶还帮她瞒着家丑说:“那只是我外孙女一个玩得很好的同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