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
离家100公里,父亲驱车带上母亲和我直达医院,这是离家最近的市内医院,最近的能找得到心理科的医院。
我躺在后座椅上,从村子里的小路慢慢颠簸,不知何时上了高速,迷迷糊糊大概一两个小时终于抵达。
挂号,付钱,还好不用排队,毕竟5点起床来的尚早。现在挂号都是电脑挂号,怎么指望识字不多,不会使用智能手机的父母,所以,自己来。拿到号,来到心理科处。我是今天的第一个病人。
“姓名”,一个戴眼镜头发花白还谢顶的老头,约莫50来岁,坐在电脑前问道。
“江多安”
“年纪”
“92年5月16日生”。
“学历呢?”
“大专。”
“今天是第一次接受心理治疗吗?”
“是的。”
“你有什么症状啊?”
“我睡不好,没精神,每天都心情不好,很郁闷。”他问我答。
也许是我国外的高分好电影看多了,在我的印象里从事心理医生这个职业的大多精明又和蔼,他们对患者都是采取旁敲侧击的方式,一般都要先取得患者的信任,然后才能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哪有一上来就这么拽的,摆出一副从医多年对任何疑难杂症都胸有成竹的姿态。可是您别忘了,这是心理疾病。
“每天作息时间呢?”
“很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啊”
“晚上躺在床上几个小时都睡不着,甚至整晚都睡不着,白天精神恍惚,只想睡觉。”
“你现在是在读书还是工作啊”?
“工作。”
“那今天是请假过来的吗?”
“不是,工作辞了。”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服装设计师。”
“工作几年啦”,
“三年。”
“工作辞了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
“身体上呢,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吃饭怎么样?”
“经常感觉心脏疼,呼吸困难,每天很郁闷,吃饭有时候暴饮暴食,有时候感觉不到饿。”
“哦,那你有没有做身体上的检查呢?”
“做了心电图检查,但是查出来没毛病。”
他一边问我,一边在键盘上敲打着。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不好的,你自己感觉什么东西对你的影响最大,父母关系呢?”
听他问到这里,我不禁眼睛模糊,开始想起过往的种种,开始掉眼泪,虽然我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出糗,可是忍不住。
“大概是上高中的时候吧,开始睡不好,父母经常吵架,对我没怎么过问过,而且他们什么也不懂。”
“高中的时候,那算算也有7、8年前了,你说你是第一次接受心理治疗,那这么多年了,以前怎么不早点去?”
我尽量把头偏向一边,唉,真是烦人,我讨厌在陌生人面前流眼泪,况且我这个人还一哭就很难停下来。我一边用袖口抹掉眼泪,低垂着头回答:“没钱呗。”恐怕任何人都能听出我语气里的无可奈何。
“你是不是经常想哭,情绪低落,自我否定甚至想到自残自我了断?”
“是,而且很久了。”
“那你有没有采取过什么行动呢?”
“有,”
“那你具体做过什么?”
“额……就是最近想死的念头特别强烈。”我根本不想告诉他我是买好了木炭打算自我了结的。
“嗯,首先呢,你这个病是可以治好的,只要你配合治疗,是可以治好的。”他打好几张单子递给我,并叫我去做一些别的身体检查。
我接过单子,上面赫然写着:临床诊断:抑郁症。
接下来就是做一些别的检查,等我做完这些已经是中午了,我拿着其他的体检单又去了心理科。
我把手上的报告单递给医生,他接过去扶了扶眼镜,看着上面的各项数据。放下单子招呼我父母进来。父母确实陪着我,但他们只是跟在我的身后而已,他们不懂现代化医院的一些步骤,所以什么都是我自己来。他们走进来,显得怯生生,母亲甚至两手搭在身前,显得毕恭毕敬。
“你们是江多安的父母吧,这是她的体检情况,身体上呢主要是心脏这块,有点心律过速了,然后这个抑郁、焦虑人际关系敏感这些都是极其严重了,”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出报告单上的结果,“但是呢,这个病是可以治疗的,只要你们配合治疗,是有效果的。”他又说道,接着,他开了张药方,“你们回去就按这个量服用,半个月后再来复诊,平时多出去散散心,忌讳一个人独处,容易钻牛角尖。好了,就这样吧,下一个……”
呵呵,这样就打发了,来之前我还期待着能够遇到怎样好的医生。果然,以前不就诊是对的,早一天就诊不过早一天失望而已。
看着门外好几个等候的患者,我不禁想到,恐怕任何一个得抑郁症的来这里治疗会得到一样的治疗方法吧。没有深入的了解,没有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所谓心结没有找到,叫我如何打开。是不是在国内治疗抑郁症的方法就只是吃药而已?
的确,我期待能遇到十分高明的医生,能建立起可靠地医患关系,也许我能借此一吐苦水呢。可是,着实让我太过失望。这样一路嗤之以鼻,我已经到了买药的地方了,已是下午,人流稀少,几个护士在那里闲聊,说说笑笑,甚至明知道我来到柜台前好一会儿一个护士才慢悠悠的走出来,一路走还一路回头接着刚刚和她聊天的护士的话,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内容。
“这么两盒药居然这么贵,哎呀,今天又花了好几百呀。”母亲一边接过药一边说道。时常,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不过结合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和她一贯的节俭作风,好吧,我也许是她生的,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有如此悲惨的生活。
“你呀,回去呢,一定要按时吃药,看我和你爸花这个钱来帮你治病真是不容易……”她又开始了,我不想理她,但是却没完没了,终于:“我连活都不想活着了我干嘛吃药,他说能治好就就能治好啊,我又没要你带我来看病,心疼钱就别来看。”我吼道。她有点怔住了,但总算是没再说什么。“好了好了,回去再说,你好好的吼什么。”父亲说。他总是这样,在外面表现得像个家长的样子,在家里三句话不对就开吵或者开打。我曾那么努力的离开家独立生活,到头来我还困在这个牢笼里出不去。他除了对他儿子好,对我和我妈都野蛮。
对,我还有个弟弟,小我十岁。在父亲眼里,他是他的乖儿子,即使调皮捣蛋,不学无术,他依然比我好,像他说的,他会给他养老,帮他送终。而我是他后悔小时候没有弄死或者送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