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翎怀中揣着令牌,转头看了一眼德勒克:“多谢姨父。”又握了庄和的手,“姐姐,我们走吧。”
庄和迟疑片刻,放开她道:“你走吧,我不去了。”见阿翎惊诧的模样,退回哈尔墩身边,无声说道:“我走不了。”又上前抱住阿翎,“你别忘了,我是恨你的,下次见到,我一定杀你。”顿了顿,喉中哽咽,轻声道,“你告诉长安,就说,姐姐对不起她。”
有一滴泪落在阿翎颈窝,烫得很。阿翎点头,又听到德勒克疲倦的声音:“你去吧,有人会接应你的,我已然告诉你哥哥了。”
阿翎喉中一哽,忙点头。“去吧,别扰了我清净。”
阿翎这才头也不回的去了,哈尔墩又命伊哈娜跟去后。两人才退回德勒克身边,后者挥手命哈尔墩下去,看着庄和道:“你放走了她,可知道伊雷会如何对你?”
“我不在乎,用我的性命,换他的命,我觉得也值得。”庄和淡淡道,端了药来,“可汗吃药吧。”
德勒克只是笑:“庄和,我已经无颜去见乌仁图雅了,但愿这样能减轻些我的罪过。身为男儿,言出必行,虽是我儿违背,但也是我的罪过。”
阿翎从密道出了都城,又让伊哈娜买了干粮,雇了一辆马车,在无垠草原和万里黄沙间前行。一直到了当夜。
两人宿在马车中,阿翎正迷迷糊糊的时候,伊哈娜忽然跳起:“糟了,快走!”阿翎睡眼惺忪,只听见周围有“砰砰”声不住的传来。伊哈娜道:“你傻么?这是马蹄声,踏在草地上就是这样!”说罢,马车忽然向前疾驰起来,“你倒好,被抓回去最多关你几日,我要是被抓回去,不得被伊雷剥了皮!”
阿翎抓着车窗,见原处有火光闪动,知道伊哈娜所说不假,沉了心:“你要是怕死,就舍了我去吧。”
“嘿,你还说对了,我真挺怕死的。”伊哈娜笑道,刚说完便笑不出来了,“糟了!”
马车一跛,阿翎险些从车窗被抛出去,见面前也有不少火把,心里更是无奈。伊哈娜猛地将阿翎从马车中扯出来拽在马背上,自己跃上去:“我只管你,你孩子要是没了,可怨不得我!”
说罢,马儿急速朝着一旁而去。耳边风声呼呼,阿翎隐隐听见一声“果果”在身后,只当是伊雷追来,整个人都不好了,护住隆起肚子。
掺杂着风声,还有一个男子雷霆般的吼声:“放箭!”箭矢破空声大作,在夜色中闪着银光。阿翎一怔,忙抱头,耳边响起伊哈娜的闷哼声,马儿还在朝前奔驰着。
阿翎忙道:“伊哈娜——”
“没事,那箭矢不是向着我们来的。”伊哈娜低声道,策马调转了方向,沿途皆是散落的箭矢,马一路狂奔,慢慢近了她们弃车的地方,那些举着火把的人已经在追赶她们。
阿翎心都提到嗓子眼,见为首那人身形极为熟悉,见她们掉头,已然下马:“果儿。”
萧清晏!是萧清晏!阿翎喜极而泣,拉住缰绳,几乎是摔下马,哭嚎着连滚带爬的扑进他怀里:“我好想你……”
萧清晏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前些日子他们收到德勒克的飞鸽传书,说是不日阿翎会逃出来,三人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决定相信自家姨父。毕竟,长乐在德勒克心中分量太重,甚至重过了整个戈雅。
阿翎哭着,又转头看着马上的伊哈娜:“多谢你……”只是这一转头,借着火光,才见伊哈娜唇角的血污早就干涸,目光涣散无神,一件衣裳被鲜血染变了色,双手还紧紧握着缰绳,而背上钉满了箭,将她比起男儿差了许多的瘦弱身影扎成了刺猬。
她死了……方才还说着“嘿,你还别说,我真挺怕死”的豪迈女子,她死了。她明明是怕死的,却以自己的背为阿翎挡住了流矢,甚至在那时,都还宽慰她说——“没事,那箭矢不是朝我们来的。”
阿翎觉得像是憋了一口气,小腹也痛了起来,看着伊哈娜骑马英气的模样,只觉得无边的黑暗袭来,再也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