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半个月的时间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王先生给的半个月的假到了,所以狂非清带着小草又去书院求学了。这个学院在南阳香河县外,离狂非清的家里不是太远,坐马车1个时辰多久到了。
书院的地址是在一座矮山之上,也属清幽之地,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此时正茂密的生长着,门前高挂着一块石碑,上书香河书院。也算是半公家的书院,所以王先生时常和县里的大小官员相互走动。
一大早就起床赶去书院,现在学堂里面没有多少人,山上早晚很凉,一些薄薄的雾气还没有散去,下人把东西搬去狂非清的房间就赶回去了,小草拿着抹布去给狂非清擦着他的座位,十几日没来,桌子上面一点薄薄的灰尘,席子上也是一层灰,杜梅塞了一条新的跪布,小草拿来铺好,狂非清取出书本跪坐下来就开始看书。“少爷,那我先回去打扫房间了。”小草这样说着就会去了。
没多久其他同学陆陆续续的都来到学堂之上,笑嘻嘻的和狂非清开着玩笑,无非就是新婚生活如何如何。毕竟是去狂非清家吃了一餐,开心了一下之后总不好继续冷对着他。狂非清一一回答,谈不上开心,也说不上难过。
嬉笑了一阵,教习就开始上课了。其实教习教授的都是重复多遍的,很多学子早已经学会了。在坐的基本上都是大家子弟,来到这里求学只是混一个出身,将来也好介绍自己,毕竟王先生也是大家学者。
唯一让狂非清觉得高兴的是王婉来找自己,说是以后可以带杜梅一起来玩,也算是一家人了。高兴并难过的狂非清无法开口表达自己的心意,刚成亲就去表达对其他女子的爱慕,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浪荡子。
崔博和王婉这段时间似乎变得更加的亲密了。王婉似乎是受到杜梅成亲的影响,蓦然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女子就会迅速的长大。王先生似乎对崔博也很满意,毕竟不仅是家势,而且颇有才情,诗书礼乐样样精通,而且又是自己的弟子。也就默许了这种情况。
这让狂非清越发的变得沉默,从被众人排斥的人,变成了排斥众人的人。每天看书越来越早,睡得也越来越迟,似乎只有这样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学习之中才会避免这种心烦气乱,越来越去想和杜梅在家的时候的自己所拥有的平静。
小草对少爷这样用功学习倒是没有察觉出异常,因为少爷离家的时候老爷夫人和少奶奶都嘱咐过要用功读书,照顾狂非清也越发的仔细。书院之中若是没有特别的事情是不允许回家的,常回家会消磨一个人的精力和注意力。除了年假之外,只有清明回家祭祖才会放假。
不过狂非清来到书院不过月余,家里就带了一个让人烦躁伤心的事情:老夫人在去上香的时候被人杀死了!
“怎么会这样?!”狂非清来不及反应这样的事情,“怎么回事?怎么可能?!”狂非清看着仆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上涨的通红。
看到少爷这样小草急忙拍着狂非清的背,“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小草呵斥着他。
“是,前几天夫人去庙里给少爷和少奶奶求子,后来夫人就在庙后山看风景,本来是有人跟着的,但是夫人觉得口渴,就叫人取水去了,等人取水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后来就赶快叫人去找,今天才找到,夫人已经归天了!”仆人急忙向狂非清解释起来。
是的,裴氏一直叨念着要去上香,求佛祖早日赐个儿子给狂非清。“娘啊!!!!”狂非清一声悲怆的惨叫惊得人发冷。其他同学都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狂非清跪在地上伤心的流着眼泪。小草也是默默的流着眼泪。
崔博走近问道:“狂兄?何事以涕泪?”被人问起狂非清才发现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伸手一把抓住崔博的袖子,“崔兄,我娘遇害身亡,某回去奔丧寻凶,劳烦你给先生说一下。”
狂非清还是第一次这样求人,崔博看到狂非清眼里的泪水不可抑制的往外流,急忙搀起他,“那你快快回去,我自当于先生言明!”
狂非清急忙站起:“多谢崔兄,那我们快回去!”狂非清就急切的带着小草和仆人回去。留下的学子还在不停的议论着,除了叹息狂母的惨死,还有嘲笑狂非清涕泪交加的模样,这样崔博觉得很恼火:“住口,同学母亲惨死,你们不安慰就算了,还大加嗤笑!羞与尔等为伍!”说完就拂袖而去,去禀报先生去了。
仆人是赶着马车来的,狂非清坐在马车里面有仔细的问了一遍,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快马加鞭的赶回家,狂家的外面围了好些人,见到狂家的马车回来,有人大叫道,“快让开!少东家回来了!”狂非清和小草急忙下车回家。
中堂之上除了一匹白绢遮盖的裴氏的遗体,站着的狂大牛还有衙役也在,杜梅站在杜主薄的身边流着眼泪。没有理会其他人,狂非清急忙小趋来到裴氏的身边,犹豫着一会才猛然掀开白绢,裴氏的面容还带着笑意,身上的衣服被划开了几道。
没有起伏的胸膛和冷冷的躯体让狂非清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已死了!!
“娘啊!!”狂非清整个人就向失了魂一样瘫倒在裴氏的身边,如泉涌出的泪水说着他的伤心。“娘啊!”狂非清抬起头拉住裴氏冰冷的双手,想从中再次获取如往常一样的安慰。
“不要!”狂大牛和杜梅急忙叫道,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裴氏的双手好像切断的莲藕一样,被狂非清双手一拿,两条胳膊一下子就掉了。狂非清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的两条胳膊被自己拉断,“不!!!!!!”狂非清惨叫着,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的母亲的胳膊。
裴氏的领子挡住了她的脖子,狂非清一抹母亲的额头,裴氏的头便向旁边滚去面朝着狂非清。“呵··”狂非清一口气没接上来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这几天本来是狂家主母丧葬的日子,却没有见到少东家。不过这几天老是可以听到少东家在大声的哭叫,看来是疯了,住在狂家附近的佃户都暗暗叹息,看来狂家是要破败下去了。
杜梅这段时间不仅要操持婆婆的葬礼,还要去照顾癫狂的丈夫,狂非清这些日子时而昏迷,时而癫狂,大哭大喊的伤心着裴氏的惨死。公公倒是看起来很正常,还可以去招待拜祭的乡里和亲家还有儿子的先生同学,这一点倒是让杜梅稍稍放心。
惨死之人定要请高僧超度,但是裴氏是在庙里面惨死的,所以请了几个道士做了法事。狂非清一直时好时坏,但是裴氏的葬礼倒是不好请大夫看病,这于礼不和。知道小草在狂非清的耳边说了声,“少爷,今天是夫人下土的日子,你再不清醒,可就··”
癫狂的狂非清才缓缓的清醒过来,这几天大哭大叫,让他的嗓子早已经出血沙哑了,双目通红一片,耗尽眼泪的眼珠干燥异常,转动起来也是僵硬无比。“已经到了下葬的时候了吗?”狂非清的声音很低,沙哑的就像是转动的石磨。
“今日就是了!”小草这几日一直在照顾狂非清,见到少爷终于清醒了高兴的眼泪都掉了出来,“少爷,快穿上孝服!我们要跟上去!”小草急忙把挂在衣架上的麻巾和孝服给狂非清穿上,就拖拽着狂非清向外跑去。
这几日一直没有进食,又发疯闹了,狂非清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尽管咬牙跟上但是总觉得两眼发黑。索性的是下葬的队伍走到很慢,除了要道士在前面挡开小鬼纠缠之外,还要给沿途的人赛一点白食。
追上了队伍,杜梅跟在狂大牛的身后扛着幡子,家里的仆人也都披麻戴孝的跟着,狂大牛见到儿子终于清醒了过来也没有半点高兴,“给他抗幡子。”狂大牛指着杜梅说道,似乎狂非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杜梅把幡子给狂非清,哭哭啼啼的跟在这对父子身后。
这片山本来是乱葬岗,风水不好,而且有埋的多是无名无姓之人。但是这里有狂大牛的父母的坟,再之前的狂大牛也不清楚。反正因为这里埋了狂大牛的父母,所以可以算是狂家的祖坟。一户人家,要是有了祖坟才可以算是时代居于此地且发达于此地。
庄户上的佃户基本上都是一姓,有自己的坟山。狂大牛买下这山之后就把其他的荒冢孤坟都迁了,最上面就是自己父母的坟,本来是想以后和裴氏一起躺在父母坟下的,没想到裴氏会先行一步。
墓碑后面的土已挖了出来,很深的坑。枉死之人定要深埋!古之理也。高大的白色大理石墓碑上面写着狂家大牛妻,狂裴氏之墓。不过立碑之人却只有孝子狂非清贤媳狂杜氏立,没有狂大牛的名字,因为狂大牛觉得自己给裴氏立碑对不起裴氏。
这些年来狂大牛一直都很习惯裴氏在身边,裴氏也习惯狂大牛陪着自己,而今却不能同死,着实让人难受。狂大牛拍着裴氏的棺材,丧乐声渐息已经到了时辰,在做法的道士看看狂大牛低声说道:“老爷,时辰到了。”
狂大牛看看挖的坑,很平整,也很深,正在自己母亲的坟下,旁边自己父亲的坟下面是给自己留的。“那么就抬下去吧。”狂大牛心灰意懒的摆摆手,丧乐再起,爆竹的烟尘再次散开,下人们用绳子把棺材小心翼翼的放了下去,狂非清奋力的摇动着幡子,希望自己的母亲的魂魄可以找到自己的尸首,从此保佑狂家的子孙。
狂大牛和狂非清还有杜梅都往棺材上埋了一抔土,之后便转身不看任由下人们埋着棺材。狂非清在裴氏的坟前摆好香烛和贡品,一家人轮流上了香,撒了纸钱。心里好像什么波动都没有,就像干枯的水井一样。
等到法事做完大家才回来。回到家里面狂大牛就把儿子叫了过去,这些天狂大牛和杜梅撑着家里打点着大小事物,狂大牛看着儿子,狂非清的脸上干枯异常,一双充血的眼睛像死鱼一样干瞪着。狂大牛缓缓的盘曲着腿,好像弯不下去一样,很艰难的才坐在毯子上面。
做完这些,狂大牛的脸上就像是走过沙漠的旅人达到终点正用热水泡着疲惫的双脚一样满足,“儿啊,爹有些话要对你说。”狂大牛的声音很疲倦,这些天虽然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内心的苦楚只有自己才知道。
“爹,你说。”狂非清眨巴着干枯的眼睛想要湿润它,“以后,家里就靠你了。”狂大牛说完这句话,呼吸越来越急促,“噗!”的一声就喷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
“爹!”狂非清即使大声的呼喊着却也没有什么大声音,沙哑的嗓子让人无法发出高音,“爹,你怎么样?我去找大夫!”狂非清扶着自己的父亲,才发现狂大牛要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轻。干枯的眼睛却吝啬的脸眼泪也流不出。
“咳,看到你,才想起来什么叫欲哭无泪。咳,咳·”狂大牛这样笑着自己的儿子,“这口血早就想吐了,不过那么多人没好意思··”这样说着狂大牛就陷入了昏迷,狂非清放下父亲就跑到外面叫人。
叫了下人去赶马车,狂非清抱着自己的父亲就去县城,马车里面垫了几床被子,还有小草小朱照顾着,狂非清的心在滴血,恨不得转瞬千里,恨不得自己就是名医,恨不得母亲复生,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
好恨哪!!
飞奔到了县城里面,百草药店里的大夫最有名,手艺最出色,所以也最好找。狂非清带着父亲就直奔这间药铺,这在休息的坐诊大夫见到有人过来看病急忙走过去看,“大夫!我爹··”狂非清想说一下却被大夫止住。
一只手打着狂大牛的脉,一只手拨着狂大牛的眼睛和鼻息口腔,良久才说,“观症,似乎是休息不足,口中有黑血,似乎乃是久病,然则脉象趋于平稳,看来是过于伤情,不知近日有何喜怒之事?”
“母丧,父甚怜。”狂非清哑着声音回答。“难怪。”这大夫看着狂非清鞋子上的麻布黑纱恍然大悟,“没事,污血吐出就好了,开几副疏通气血的药物煎服,回去之后武火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