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直地盯着我,似是想要看穿我的灵魂。我突然被看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我刚说了一个字,就抿住了嘴。说话,是我一生中都不太擅长的事情,尤其是在现在这种令人尴尬紧张的情况下,“还在生气吗?”
她没有回复,只是讽刺地冷笑了一声,然后便迈开步子往前走着,我不知所措,继续悄悄地跟在她后面。
前面的背影突然变得很单薄,虽然虽然她刚刚那一声冷笑并让我无法理解,但是我知道,她还是在介意那件事情,原因是,她还喜欢高烨文。
我突然特别特别的理解她。
俏俏,我们都一样,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上天注定,我们要做朋友。
她好像是听见了我内心的声音一般,身影突然定住了,我也随之停下了脚步,紧接着,她又开始往前走,我继续跟上。过了几秒钟,她又定住,我也顶住,她往前,我也往前。这样来来回回十数次,她终于再未往前行,停在了她家附近安静的小路上,猛地转过身盯着我的眼睛。
她的眉头紧锁,“你干嘛跟着我?”
我无话可说,我的确是在跟着她,这并不是回我家的路。可是我想,她其实是知道我为什么跟着她的。
“我,我想看看,看看你怎么样了……”我不善言辞,她这样问我,让我不好作答,可我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了。
“我没事儿了,你回去吧。”
“真的?”
“真的。”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憋出了一个可以用灿烂形容的笑容,让我心痛。
可是那一瞬间,我又觉得亲切。她,还是乐观的吧?还是那个,我认识的郑俏俏吧?
我不敢再看她,急忙转过身,迈开脚步走向车站的方向。可还没走出十米,就听到了她质问的声音。
“是他亲口说他不喜欢我的吗?”她问,声音很大,我无法装作没听见。
所以停住了身子,轻轻点了点头,“嗯,他亲口说的。”
“他是怎么知道我喜欢他的?我什么时候让你告诉他我喜欢他了?!”
我的双腿如灌了铅,迈不动半步,只好转过身,看着隔了一段距离她不大不小的身影,“我没有告诉他,我刚开始跟他说这个班里有很多漂亮的女生想要推荐你,他就告诉我他知道你是喜欢他的。”
做了几个深呼吸,庆幸着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够远,足够让我说一段完整的话语。
她突然低下了头,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当我鼓起勇气拉起了她的手时,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用红通通的双眼看着我,那目光穿透了我的身体,心脏。我完全能够看清楚她眼里晶莹的液体,随时都有可能溢出来。她那副样子,脆弱,可怜,让人看不下去,那根本不是郑俏俏,起码,她从没有这样过。
我看过她哭,有一次她邀请我去她家,我们一起看韩剧。我对那种东西最不感冒了,可她却被感动的不行,哭得梨花带雨,我还给她递了好几张面巾纸呢。
可现在的她,让我都快哭了,我那一向不容易被打动的心脏,竟然微微地颤抖了起来。我真的,真的不敢再看下去了。
“是吗?我看你和他聊得挺好的吧?你也喜欢他吧?”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让我有种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可是我控制住了自己,保持理智。
估计她是看见了高烨文冲我笑的样子了吧,我扔掉了手里的袋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没有啊,我,我根本就没有时间和他聊天!”
“安目,”她推开了我的手,我却没有任何力气挽回,“如果你也喜欢他,就告诉我!”
“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人,叫魏亦城,在我心中,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生,我没有任何理由喜欢上别的男生。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聊天?他经常冲着你笑!”
无数颗眼泪刷刷地擦过她的脸颊流进她的衣领,掉到地上,无声。我看得心惊胆战,缓缓地张开嘴巴,想要解释。
“我……我跟他说了……”
“行了!”她打断了我,甩头走开了。
我心跳快得不行,看着她的背影,我不知道是该追上去还是离开,我感觉每两个选择都会让我后悔。我只好就在那里站着,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进了她家那栋楼,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不要这样。
上一秒,我刚刚失去了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朋友。
她,是我在北城的全部。全部。没有她,我只能是一个行尸走***无目的地在这个如今依然让我感到陌生的城市中游荡,流浪。
也许,也许明天在学校就能和郑俏俏和好如初了吧?对,就是明天,明天一切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一个幼稚的声音在我心中安慰着我,我知道,那是我自己,是我那个只相信世界美好一面的天真的自己。但是,我也见过这世界黑暗的那一面,就像,现在这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给爸爸或者妈妈打电话,他们,也许会安慰我。多么可笑。
我长了这么大,在何时又是何事上得到了他们的安慰和关心?真是可笑。我现在连自己都理解不了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声音,“安目?”
我知道是谁,却什么都没说,像是忘记了回家的路一样,提起掉在了地上的东西,开始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那人就在后面跟着我。
“安目,”他说,“等一下儿。”
我当然不会停下来,脚步愈来愈快,可那深沉的脚步声也随着我的脚步慢慢加快。
他一定没有全力追赶,我的速度并不快,他跑上几步就能拦住我了。可他好像就愿意在我后面跟着我,看着我狼狈不堪的背影。最终我认输,停了下来。
我气喘吁吁,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抿了抿嘴,慢慢悠悠地转过了身。我没猜错,就是他。
又是他,高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