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用尽力气跑回将军府,她浑身是汗,头发也乱乱的,可她顾不得那许多,她能听到冷夜雨在呼唤自己,那声音真真切切,能传到自己的心里。
她刚要跑去冷夜雨房间,一个婢女便将她请到易寒的房间,若云想了想,也是时候去见见易寒了,她要骂醒易寒。
若云进了房便叫下人都出去,她关好门,易寒虚弱的躺在床上。
“你还是回来了,看来泣城大人失败了。”
“你怎么可以欺骗冷大哥,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伤害你自己,难道你……难道你就不值得被珍惜么。”若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在她看来,这应该是很生气的话了吧。
“珍惜?”易寒轻笑一声:“这副躯壳要来作何,早就腐朽了。”
“你何苦这样,就算你做再多,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他只是利用你么!”
“那又如何。”易寒的语气冷冷中透着凄凉:“我和冷夜雨一样,都是从悬崖谷底,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他对于我来说,就像冷夜雨对于你。是他给了我生的希望,给了我活着的意义,哪怕我的美色只是他的工具,可是能在他的身边我就很满足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证明我对他的感情。
你真的很幸福,可以和最心爱的人在一起,冷大哥,他真的很爱你。
你知道我的滋味么?不管做什么,都接近不了那个人,不管怎么样都暖不了他的心,不管怎么样都无法让他放弃复仇。
所以我干脆永劫不复,我用我的身体帮他完成他的复仇路。
如此肮脏,又如此不堪。
每一个男人都说我美,可是我的心早已肮脏不堪,我的躯壳早已腐朽不堪。”
“不是这样的。”若云抱住易寒:“人活着,绝对不是为了受伤害的。我不要你们这样,你也好,冷大哥也好,梦歌姐也好,我不想你们这样,为什么非要受伤,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是为了遇到我们爱的人,遇到爱我们的人,你还拥有冷大哥对你的真心真意的友情,我也会和冷大哥一起守护你的,上天赋予你美貌不是为了魅惑世人,而是为了比其他任何都更容易得到爱。”
“已经太晚了。”若云放开易寒,易寒吐出一口鲜血,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她的衣炔。
“你快走吧,冷大哥绝对不会怀疑我,你留在这里,也只能彼此伤害对方。”
“我绝对不会离开他的,我再也不走了,我不要他一个人。”
“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那样美好的易寒,为什么上天要这般残忍,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鲜血止不住地从易寒的嘴里流了出来,鲜艳至极,就是到了此时此刻,易寒也还是那样的美。
“谢谢你,对我说这番话,如果可以的话,不要恨你的哥哥,他比我们任何人活得都要苦,也不要告诉冷大哥,我不想他知道我骗他。”易寒的气息越来越弱,若云将她抱在怀里,她像哄婴儿一样哄着易寒入睡。
怀中的人没了气息,而她早已泪流满面。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冷夜雨走进来,他看着若云搂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易寒,那一刻他的心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坐到若云身边,他将易寒放到自己怀里面,若云擦了擦眼泪:“对不起。”如果要承担,就让她一个人承担吧,她宁可一辈子被冷夜雨憎恨,她希望保留住易寒在这世上最后的那份纯真,就让所有的罪都自己来承担吧,也算她为自己的哥哥赎罪吧。
冷夜雨木木然搂着没了气息的易寒,她将面具戴到自己脸上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原本我们都是无忧无虑的人,为什么被命运捉弄至此。
原本只是只雏鸟,却因这无声无息的命运之手硬是变成了老鹰,无论外表多强势,无论看起来多厉害,内心因巨变带来的痛疼的缝隙都在时光中被掩埋起来,当有一天这缝隙上所掩埋的尘埃被吹起,那疼痛将吞噬内心的坚韧,一步一步叫人更为脆弱,然而这也是人生在世必须经历的成长,只是冷夜雨所遭遇的更为剧烈。
若云和冷夜雨就这么坐着,两人身上都沾着易寒的血。若云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她的视线慢慢模糊,眼前的冷夜雨那么的不真切,只能听到他的叹息声,那么轻那么沉。若云刚要开口就被冷夜雨捂住了双眼,“别看我。”
若云能感受到冷夜雨在颤抖,他接着重复了那句话:“别看。”
若云将手覆上冷夜雨的手,他的手还是那样冰冷,“如果,你要讨厌我就讨厌好了,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的,要好好的,如果要哭就哭出来吧。”
我很想拥抱你的心,我很想有什么办法让你不要疼,可是我找了一千种草药都治不好你心里的伤,所以,我只能陪着你一起疼。
易寒的葬礼若云并未参加,若云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除了馨儿以外,几乎没有人会到这里看她,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冷夜雨了,馨儿也不提冷夜雨,若云做的最多的就是坐在秋千上,眼泪流的太多了,眼睛越来越不好,渐渐的竟然失明了。
将军府的人都认为曾经盛宠一时的夫人失了宠,便越发怠慢若云。倒是馨儿,依旧如往常一般,该怎么照顾便怎么照顾。她知道若云的医术高超,但她既然任凭自己眼睛这样,她做丫鬟的也只有尽所能的贴心照顾。
若云仿佛真的成了老太太一样,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她可以感受温度,她就这么在秋千上荡来荡去,有时候她会有一种错觉,自己是不是回到深山之中了,只是这里没有鸟叫声,也没有冷夜雨做的藤椅。
只有无边的空寂,席卷而来,而她,无处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