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种苦涩的期待。我在期待中品味着生命。黄河的浪涛终日翻滚着。一些也跟着跳入了这个新的时代。
我的身心也慢慢恢复过来。时常想到父亲,偶尔想到将来总是有点心痛与惆怅。十七岁花一样的年龄,那远方美好的岁月,它总是我心中那盏灯。渐渐的,我有了笑容,开始发奋读书。星期天我就背起背篓拿上镰刀,去坡壁上割草挣工分。星期六的旁晚。村里两个妇女来找大嫂。她们商量着第二天要起早去南沟割草。那里离家就是远点,大约来回有十里路程。我也想跟着她们去,可大嫂很不赞成。她说,既是割满背篓,那么远我也背不回来。我执拗着非要跟着去,最后大嫂也就依了我。母亲在一旁念叨:“那么远你咋可能把它背回来?在说了,这两天你不是肚子不舒坦吗?都十七岁了,咋还没女儿红呢?瘦成这样,是当妈的亏着你身子了。”母亲非常愧疚的絮叨着。
我不耐烦说:“妈,你絮叨不絮叨?没有更好,免得像我同学似得弄到班级的凳子上,羞死人啦!”
“哎,你这傻丫头。一个丫头家要是没有这个,一辈子算是毁了!”母亲唠叨的这番话,我似懂非懂的。在那个贫困的年代,在那个闭塞的黄土坡坡上,女儿家基本的生命常识大多数女孩是稀里糊涂,可以说是根本不懂。前两年我大嫂生小侄女时,那痛苦与挣扎的呻呤声,我就两次问母亲:小侄女从哪里来的?母亲抿嘴笑笑说:是你大嫂屙屎屙出来的。我就信以为真了。
吃过早饭,我随大嫂去几里外的沟塘割草。一路上大自然一片透明,跳耀着浓绿的色彩。妇女们一路上说说笑笑很风趣。大约走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到了这个大沟塘子。抬眼望去河沟两边杂草茂密,牛爱吃的白芷草一片一片。我自言自语说句:“这么多青草,太来劲了!”听大嫂说,这个大河沟很长,她们也没走到头过。大家也顾不上多说闲话,抢着割草。虽然我也常割草,但在这几位常年劳动的嫂子面前,确实没法比。忙碌一阵我身上就开始出虚汗。到沟边我用手捧几口河水咕噜咕噜喝下去。心里才舒坦点。青蛙在河沟里拼命地鼓噪,争先恐后地往岸边爬。十分有趣。大约两个时辰,大嫂在旁边喊:“山菊你割满背篓没有?”
“大嫂,就差两抱背篓就满了。”我应道。
“中了,割满你背不动呀!”大嫂扯个嗓子吆喝我。我大声应道:“大嫂你稍等会,马上就满。要不白跑这么远了。”
四月的阳光照着我们压弯脊背上。我们几个在这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一步一步往前迈着双脚。一天能割到几十斤牛草,是村里妇女最高兴的事。她们勤劳质朴地劳作一生,没有过多的奢求,只求能够填饱肚子,年节能扯上几尺花洋布,穿件新衣裳就十分满足。大概走了一多半的路程,我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就犟着鼻子喊:“大嫂,放地下歇会吧。”我便找个高坡,想放下背篓歇歇。没成想我刚半弯着腰想放下背篓,人和背篓“哐”下摔个四仰八叉。搞得几个嫂子哈哈大笑说:“你看看你,那像个乡下闺女,细皮嫩肉的。”另一个嫂子伸长脖子冲我说:“妹子,长得像个七仙女似得。又读书识字,将来是屋顶上的鸡蛋不知滚到啥地方呢!”几个嫂子的嘻哈声象春天里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回响在田野里。
我们歇了一会,就又背起背篓支支扭扭往家走。我抬头总想往前看,来时这么容易,回来可慢哩。我想缓冲下后背的压力,就双手使劲往上弄弄背篓,不想小肚子一阵疼痛,差点没栽到地上。忽然我觉得像尿裤子似得,裤裆里湿漉漉的。好不易到了村子,母亲迎了上来。
“妈呀!累死了。”还没等母亲上前帮我,我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母亲念叨着说:“不让你去那么远你偏去!”刚撂下背篓,我有像尿裤子一样,我忙起身摸了摸后屁股,血渍渍的。这下可吓坏我啦。母亲一看是鲜红的血,她高兴地说:“俺小丫头成人啦,成人啦!”我和母亲赶紧回到家里。母亲又找来干净旧衣服撕成条状,递到我手里说:“把这布垫在裤子里。脏了妈再给你换洗。”我脸上顿时有了女儿家的羞涩,圆圆脸蛋涨红涨红。母亲却长出短气起来。
“妈,你咋长出短气的呢?家里又有啥事了?”我问。
“没啥大事。你吃完饭再说吧。”
我刚撂下饭碗,母亲好无奈跟我说:“丫头,上午你大山伯来家里。说是男娃家,要把两间房子砖瓦送过来。你在有两个月中学就毕业了。能上高中他们说就等两年,上不成高中到年底就成亲。我一时没有了主意。问你二哥,你哥不糊涂啊!他说你长大了,依着你的心愿,别再委屈了你。”
听了母亲这番话,我心里苦一阵酸一阵,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我又沉默了一会说:“妈,先不搭理他们。我这就给大姐写信,看看她啥意见。这事我找大山伯说去。你就别犯愁了。”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搁不住了。这事情总是要面对,还是尽快解决为好。我绷个脸忽忽来找大山伯。大山伯也是刚弄柴火回来,头发乱糟糟的,头上还沾着几片干苞谷叶。我见了大山伯,到不知咋开口来呢。
大山伯道先问我:“山菊,事情你妈和你说了?”
“嗯!大伯,这事让你操心了。你捎话去吧,这桩婚事我不同意。砖瓦,也别准备了。”
我刚把话说完,大山伯就气哼哼地说:“你,你,你这闺女,怎么能这样子?你妈知道吗?”
“大伯!我妈不知道。那时候我不支事,为了病重的父亲,我不得不答应。现在他不在了,新社会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
大山伯火啦,冲着我大声嚷嚷起来:“你这闺女,胡闹!都换八字帖了,咋还能变卦?”大山伯气的一时嘴边的胡顺一翘一翘的,吐沫也从他的嘴角淌了出来。
我又亲切地叫声:“大伯,让你受累了,操心了。”话一说完,我扭头回家了。
和大山伯说完这话,我如释重负。但那颗游离冰冷的心却始终在现实中困厄。遥望蓝天,我不想在多思虑。眼前最重要的是好好复习功课,一定要念高中。人生这条坦途路将会面临无数次风霜雨雪,面临更多琐琐碎碎中。一个出生卑微的小丫头,来到这个人世间她会尝遍苦难和人情冷暖,在种种磨难与挫折中,也会坚韧地昂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