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承珣把宗元送到长江路，天色完全黑下来。
他望着辽阔天际，当空残月，星子满天，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想见她的冲动。
他快速驱车到永民巷。
停下车。
他点燃一支雪茄，望着悠长的巷子发呆。
这是上海最常见的里弄，细细长长，起伏不平的青石板路。
永民巷七号，这个早就在他心中打下烙印的数字，已经汹涌澎湃了很久。他始终没有勇气走人这条小小的巷子，他怕，怕看到她鄙夷的眼神，怕看到她不屑的表情······
他又想看到那玉树堆雪的美好，那不经意的温情留露······
他与她经过那么一场生死较量，关系已经到了冰点。
他摸摸脸颊，那一巴掌的痛似乎还在，背上被她用玻璃划过的伤口，也已结痂。
她割腕时绝望的眼神，抱在怀里颤抖的身子，那片飞溅的猩红，一一浮现在他眼前。
他甩掉手中的烟，大步走进小巷。
他停在一个紧闭的朱红镶黑铁边的大门口，透过缝隙，看到里面隐隐灯光。
“姐，我饿，先吃饭再温书嘛！”传来一声男孩子稚嫩的撒娇声。
“温不完书，不准吃饭！”一个熟悉入骨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膜。
是她，是她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只为听得更清晰。
“灵越昨天就把这些背完了，如果你今天还背不出来，就不要吃晚饭！”她语气中充满严厉。
“好姐姐求求你，先让我去后院吃饭吧，我中午吃的太少，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敏越继续撒娇。
“再说一句与背书无关的话，就罚你背完第二篇再吃饭！”
他嘴角掠过一抹笑容，她对自己的亲弟弟真是苛责啊！
“不说了，我马上背——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对，对——”敏越卡住了。
“我一直给你说，学习要用脑子，你就是不听，山花对海树啊，接着背。”
“烈日对苍穹——”
“停！什么烈日，是赤日！你先给我念十遍，再来背！”唐承珣听到她发怒的声音。
“姐——”
他完全沉浸在她银铃悦耳般的声音里，就算发火，也引人入胜。
他心弦触动，有没有那么一天，他们会有一个孩子，聪慧如她，从小就能得到她的言传身教。
一向冷面示人的他，忽然发自内心的笑了。
“茉茉，敏越，你们怎么还不去吃饭？”何玉芯的声音传来。
“这么简单的东西他还没背下来！”是叶青然稍带怒气的声音。
“先去后院吃饭，再来背。”何玉芯柔声道。
“妈，你太纵容他。他出生的时候只和灵越差几分钟，灵越所有学过的课本都能背诵，他为什么不能，就是因为他太不专心！”
“我去吃饭喽！”唐承珣听到敏越快速远离的脚步声。
“妈，敏越都让你给惯坏了！”她不悦。
“茉茉，你两个弟弟的天分真的不如你。你五岁的时候已经背完了《千家诗》、《诗三百》，这本《笠翁对韵》我只教了你几遍，你就背的滚瓜烂熟。妈妈也不求将来你们多出类拔萃，只要平安在妈妈身边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