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第一次骑马,还是和周耀宗两个人一起。她坐在前边,周耀宗坐在后边,他的双臂从后头伸过来握紧缰绳好控制马匹,与她的身体保持着距离,并未为离得太近。尽管如此,周耀宗的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了,哪怕保持着距离喜儿也没法忽视他。只不过,当下喜儿关心的都是别的事情,便对另一些事情没有那么注意到了。
周耀宗将马骑得飞快,其他跟着的也都是一个样。即便路还算平整,喜儿还是被颠得七荤八素,屁股直疼。耳边风声持续呼啸,想趁着在路上的功夫和周耀宗打听情况——从周耀宗对她的态度来看,打听到情况的可能性很大,喜儿便扯着嗓子大声喊,生怕他听不到或者听不明白了。
本来好好的、专心致志的骑马的周耀宗耳边突然就响起了一声“怒吼”,那瞬间震得他耳朵都有点嗡嗡作响了。低头也只能看到前边的人的后脑勺,周耀宗顿时就感觉到了无奈。他原本两手都是握着缰绳,这会却松开左手,伸手便送了喜儿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嘣。
喜儿猝不及防,不意会遭了周耀宗的“暗算”,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儿疼,跟着就听到周耀宗同她说,“嗓门儿大得跟什么似的,耳朵都要被你给吵死了。”喜儿一愣,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刚才喊得太过大声了,又听到周耀宗回答自己问的话。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还不知道?抓你去做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合着就是没有把你给拷起来是吧?”周耀宗说话间便感觉到喜儿身子变得紧绷,后背挺直得跟木板似的,轻易就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只得继续说,“你怕什么,不会有事。”
这样不算安慰的安慰让喜儿觉得更加奇怪,听周耀宗的语气仿佛是确信她不会有事一样,可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依着他说的话,大约是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了,既然知道,为何又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就敢说她不会有事?
“为什么……?”
“你要是问这个问题的话,不如说一说,你怎么伤了那个人?”周耀宗反问喜儿,却又似不非要听喜儿的回答,“至于你不会有事,自然是因为不是谁都是傻子。想他能被你一个野丫头给伤成那样,难不成你没事能去伤他一个大人?但凡动一点脑子,也想得到这个道理。”
喜儿想说,可不见得谁都会动脑子,否则那胡大福能这么急吼吼跑到县衙去告她么?当然这种话没发说给周耀宗听,何况喜儿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要说只是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伤了胡大福的话,毕竟伤了就是伤了啊,难不成把他伤成那个样子也没有关系……光顾着想这些,喜儿反而忽略了周耀宗的那一声“野丫头”了。
就算想要问得更详细,但多说多错的道理喜儿还是明白的,周耀宗前面的话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反而让喜儿不好继续问下去,只能就此打住。于是之后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有什么交流,可喜儿得承认,周耀宗的这一句“不会有事”确实大大安了她的心。
过去喜儿最多是赶集的时候从胡家村到镇子上,离开镇上到县城还是第一次。
县城里无疑要比镇子上繁华许多,也建设得要好上很多。即便是闲暇时候,行人也是不少,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摊贩众多。初次进城的喜儿大喇喇地观察着这些,真的活脱脱就是一个“村姑”的形象了。
他们要去的县衙位于县城中心的位置,不过到了县城里边离县衙就很近了并花不去多少的时间。行人们看到骑马的是捕快基本都会主动让路,因而速度也没有怎么慢下来,很快就到了县衙门口。
远一些的时候就看到了飞翘起的檐角还有灰褐色的片片屋瓦,到得近前,两座大石狮子威仪矗立在了县衙的两旁,更给县衙增添肃穆气氛。廊下吊着两只大红灯笼,大约是新年时候挂上去的,后来并未特地摘下来。周耀宗先下了马,又伸手去扶喜儿从马背上下来。到了这里,路上稍有所松懈的心情无疑再次变得紧张和绷紧。有人上来牵马走,喜儿跟在周耀宗后面,走进了县衙。
青砖浮雕的照壁正中一只怪兽雕刻在上边,到了县衙里面,不比在外边,喜儿已不再四处乱看了。跟在周耀宗身后一起穿过甬道,四周安静到连脚步声都能够听得见。甬道走到尽头,不远处县衙明亮宽阔的大堂已经看得清楚,周耀宗骤然停下了脚步。
“一会你只要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就可以了,别撒谎,自会给你一个公道。”和先前在路上时候的语气不同,周耀宗声音虽故意压低,但期间的严肃和确定之感让人无法忽视。
喜儿抬头看他神色认真,却是一笑,“当着许多的人面说出来自己差点失了清白……原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么?”不喜欢周耀宗那样理所当然的语气,也觉得他不似自己以为的那样将事情想得透彻,如果他多考虑到——确实他可以不考虑,在这样女子的名声重于一切的环境之下,事实曝露对她意味着什么,喜儿才会故意刺了他一句。
周耀宗年轻气盛又有正义感,直到他刚才的话,喜儿已经可以确定他是倾向于站在她这边的。他似乎对这一位县令有着十分的信任,确定对方清正廉明、为民做主。从周耀宗身上注意到的这些让喜儿更希望他能够因为支持她而做出更多的帮助,而不仅仅只是心里想想。正因为对方年轻气盛,所以很容易就能够被刺激到,何况,他确实忽略了这重要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