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进了楼里,我才道:“杨澈,我没想到你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谁不怕死?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会为了陌生人去牺牲自己的性命?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此刻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并不是因为杨澈放弃小楼里的人,而是因为他的态度,显得太平静和冷血了。
这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要知道,在我对杨澈的印象中,打的标签可是:温和可亲,光风霁月,有一颗医者父母般的仁心。
可现在,他这二话不说,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扔下小楼的人去送死的行为,和那几个标签,真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的温和可亲、光风霁月都被狗吃了?
我话音刚落,拽着我和肖慧的杨澈,脚下却突然踉跄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双膝一曲,猛地摔倒在地。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松开我和肖慧的手,因此那股力量,连带着我和肖慧也跟着往下一倒,三颗头砰的一声磕在了一起。
“哎哟。”我和肖慧纷纷出声,疼的眼泪差点儿没出来,赶紧捂住脑袋,刚想问杨澈是怎么回事,结果我一抬头,就猛地发现,他整个人都不对劲。
杨澈的皮肤一直很白,是一种健康的牛奶白,简直让女人都嫉妒,但此刻,他的脸色,却是一种惨白,嘴唇上的血色尽失,额头有一层细汗。
不等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便见一缕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肖慧捂住嘴,低声惊呼:“血!”
杨澈身体有些发抖,胸口剧烈的起伏这,一边擦自己的嘴角,一边对我道:“你被他制住的时候,我想救你,所以我全力去干扰他的大脑。但是我没想到,他的脑域太奇怪了……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被反噬了,我对他的攻击,最后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即便只说了这一小段话,对杨澈来说似乎也极为艰难。
我知道脑域受损是个什么概念,杨澈在攻击失败之后,没有立马倒在地上,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所以你才答应离开?”
杨澈点了点头,擦了擦嘴角的血,低声道:“抱歉,我能力不足,事到如今,只有先救你们。”这一瞬间,我几乎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想起刚才对他的质问和怒喝,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肖慧急的快哭了,半扶着杨澈,道:“你别说话了,咱们、咱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别被乔三那伙人看穿了。”
那乔三,显然不知道自己把杨澈给反噬了,否则只怕不会那么轻易的放我们走。很显然,乔三的脑域有些古怪,或者说拥有一个很牛逼的特性,只是不知道他自己究竟清不清楚。
那么,那人之前让我向他开枪的事,就显得很可疑了。
他可以反噬杨澈,转移伤害,但这毕竟是脑域之间的进攻,可我当时用的是枪,难不成,他还可以反噬物理伤害?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简直太恐怖了,我们这些空间变异人,对他来说,就还真是不够看。幸好乔三没有消耗战力的意思,否则真的和我们争斗起来,最终吃亏的,还会是我们。
想通这一点,我们三人立马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从后门走。
离开时,我站在窗户口往下看了一眼,却见下方并没有发生争斗,反而是一些老人还有虎哥夫妇,转身朝小楼走了过来,剩余的女人及寥寥几个青壮年留在原地。
很快,这些人上了楼,虎哥看了我们一眼,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肖慧不忍,道:“对不起,我们帮不了你们。”
虎哥摇了摇头,道:“即便你们出手,结果也是一样,乔三不知道做了什么,他变得太厉害了。”
我道:“虎哥,他们为什么放你们进来。”
虎哥道:“我们投降了。”
投降?
我不禁瞪大眼,投降当然可以,可是刚才那乔三开出的条件……却是要对虎哥斩草除根呐!
大约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虎哥的媳妇儿琼姐说道:“我们答应,将药品全部给他们,他们只带走壮年和孩子,我和阿虎离开这儿。”
肖慧一跺脚,道:“那帮流氓和色狼,女人落在他们手里,还不知……”
琼姐苦笑一声,道:“谁不知道呢,可是总得活下去啊。”
我道:“那老人怎么办?”
虎哥叹息着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如果虎哥和琼姐离开,那么这栋小楼,就只剩下老人和病残,他们必死无疑。
琼姐沉默片刻,对虎哥道:“咱们也仁至义尽了,走吧。”
虎哥苦笑,看着琼姐,道:“阿琼,你知道,我小时候家里穷,吃百家饭长大的,这些老人,年轻的时候没少照应我,我、我实在……”
琼姐抿着唇,脸色有些难看,道:“阿虎,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反对过你照顾他们,可凡事要量力而为,咱们已经做的够多了,还能怎么帮?杨先生和苏姑娘他们也说了,贵阳现在的情况不错,我们两个可以去贵阳投奔,可你如果还要管其他人……咱们寸步难行啊!”
虎哥嘴唇有些颤抖,道:“带上老人一起走。”
琼姐冷冷道:“整个队伍,只有你一个战斗力,你是带着他们送死。”
这二人就这么吵了起来,不远处,有孩子的老人们纷纷抱着孙子,生离死别,泪流满面,最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高声道:“阿虎,你们夫妻自己走吧,你们已经帮我们够多了,我们这些老骨头,唉,只要孩子能活下去,也就没别的奢求了。”
最终,药品、壮劳力、女人和孩子,被纳入了乔三的阵营,虎哥夫妇按照约定,迅速离开,身影消失在了丛林间。
老人们依旧留守在小楼里,只不过,小楼中再也没有了年轻人的身影,在遮天蔽日的丛林里,散发着一股老朽之气。
我们三人也不敢久留,最后看了那些老人一眼,转身便迅速离开,心中的难受,简直无法言表。
一直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们才停了下来。
杨澈的情况根本不适合上路,但为了不让乔三怀疑,他一直装的很镇定,此刻离开了乔三的势力范围,杨澈也撑不下去了,整个陷入一种半昏迷的状态,完全靠我和肖慧一人一边扶着走。
肖慧平时是话最多的,但此刻也沉默无语。
说实话,自从末世来临后,我就获得了空间能力,一到贵阳,就上报军队,一直享受特殊待遇。
虽然出任务的时候很辛苦,但在人际关系上却没有这么憋屈过,大部分人对空间能力者,是心存敬畏,抱着讨好的态度的。
在贵阳,凭着异能者的身份和军队的拥护,很多事情做起来其实都特别简单。
可现在,我头一次感到如此的无能为力,也头一次认识到,自己的空间能力,其实并不算什么。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三个变异人,被乔三压制的落荒而逃,留下一帮没有捕猎能力的老人。
实在走不动了,我和肖慧架着杨澈,靠着一棵大树休息。
肖慧毫不掩饰自己低落的情绪,道:“咱们三个真窝囊,不对,我最窝囊,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没心情说话,于是没吭声。
肖慧又道:“小河,咱们三个,是不是很坏?”
我看了她一眼,道:“为什么这么说?”
她搓了搓手,道:“咱们扔下那些老人,自己跑了,我总觉得、总觉得心里难受。”
我道:“我心里也难受,但我们三个算不上坏人。好人是牺牲自己,拯救别人;坏人是牺牲别人,满足自己;我们不算好人也不算坏人,我们算是普通人吧。”
大部分人,都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谴责,不过很多事情,一但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大部分普通人的选择其实是一样的。
我们三人没有大义凛然的和乔三拼个同归于尽;当然,在小楼这段时间,我们自认也没有欺负过小楼的人,一直尽可能的多打猎物给他们加餐,用琼姐的话来说,是无亏无欠,仁至义尽。
但知道是一回事,可想到那些老人的下场,又是另一回事。
人非草木,即便知道这事儿我们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但要说心里没有疙瘩却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们的能力再强一些,或许可以护小楼的人一把,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突然很迫切的想提升自己的空间能力。
乔三是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提升实力的呢?
便在我疑惑之际,呈现出半昏迷状态的杨澈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了眼,我忙问他怎么样,杨澈张了张嘴,似乎要开口,最后却捂着额头,低声道:“头痛,脑域受损了。”
我道:“我之前也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杨澈点了点头,但紧接着,他的嘴角又开始流血,不仅如此,眼睛也不知何时充血的很厉害,一直很清明的目光,此刻看起来非常暗沉。
我吃了一惊,虽说自己之前也好几次消耗脑域的能量,但我也没有吐血啊?杨澈这是怎么回事?他状态,似乎没有随着休息而变好,反倒是脸色比之前更糟。
之前他的脸色是惨白的,此刻却白中透青,如同濒死之人。
我猛地意识到,他的情况可能跟我不一样,我之前是空间能量使用过度,对脑域和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所以才会头痛昏迷,浑身无力;
但杨澈,他的脑域情况则不属于损耗,而属于反噬受伤,受了伤就得治,否则这种情况,只怕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修复,只会更糟。
可是,空间能力,是个新玩意儿,脑域空间受了伤,这可怎么治?
我的第一反应是:得找脑科医生。
但现在这种条件,哪里去找得到医生?除非去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