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抛下鱼竿，一言不发，子夜也跟着老者的眼神盯着鱼竿，一言不发。
很快，第二条鱼便上钩了，老者从鱼钩上取下了这一条鱼，意味深长的说道：“无论我甩多少次竿，哪怕会有前车之鉴，鱼儿还是会上钩。难道说，鱼儿的真的是没有思维吗。“
子夜眼神明亮的看着老者，似有所悟。
“所以，我再问一遍，是我们要钓鱼还是鱼选择让我们钓？”
子夜这一次并没有思考很久，答道，“是鱼选择让我们钓。”
“那你又错了，”老者指着水面，水面平静，偶尔有一条鱼儿顽皮的在水面上冒泡，都是能看的一清二楚。湖面下鱼群涌动，似乎周围的所有鱼都在朝着这里游来，像是遇见了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你看这水中鱼有千万，为何只有这一条鱼上钩。”
“怕只是愿者上钩。”
“所以，还是有很多鱼没有上钩。”
“那也很难说明是我们钓鱼，毕竟鱼钩只有一个，上钩的只有一条鱼。”
老者轻笑，没有理会子夜的话，向水中丢去一小撮鱼饵，鱼儿争先恐后的争抢着，只一刻，湖面下的鱼群便声势浩荡。“吃鱼饵与吃钓钩，明显吃鱼饵他们更加不要命。”老者意有所指。
子夜沉默，不在说话。
“那我再问你一遍，是我们钓鱼，还是鱼选择让我们钓？”
子夜沉默的更久了，并且低下头沉思。
老者并不着急，坐在一旁，将刚刚钓到的那条鱼装进水箱中，静静的望着子夜。
许是心中有了答案，子夜抬起头，看着老者，眼中熠熠生辉，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我们钓鱼。”
老者微笑，“那你还是错了。”老者把水箱轻轻拿起，递给子夜。“诺，这条鱼现在归你。”
水箱中俨然是刚刚钓上来的那一条鱼，子夜接过水箱，与老者四目相对。老者不急不缓的道，“现在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放生它，还是把它当成今天的晚饭，全看你自己。”
子夜看着水箱中的那条鱼儿，金黄色，惊惶不安的在水箱中游动，似乎意图挣脱，却是四处碰壁，无法挣脱。挣扎了很久，鱼儿的眼中居然流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绝望，似是心知肚明，今日难逃一劫。
抱着水箱子夜起身走到船边，看了一眼水箱，又看了一眼湖面，再次看了一眼老者，看见了老者微微含着笑容的脸颊。他将水箱向湖面一倾，鱼儿顺着水流倒进了湖水之中，子夜已将这条颇有灵性的鱼儿放生。
不知是鱼儿通灵，还是子夜通灵吸引着鱼儿，金鱼入水却并未离开，反而在船边呆了很久，子夜很清楚的能感觉到，鱼儿在看他，充满感激，好奇，还有一丝畏惧，似是记住了这重新给了它生机的人。
许久，鱼儿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离开的时候仿佛又看了一眼子夜，在眼中有了一股人性化的感动。
“你明白了吗。”老者的笑容愈加强烈，脸上皱纹便愈加深刻。
“请老先生赐教。”
“我给你鱼儿放生，我只是负责给予，而真正做出选择的人，是你，你不忍鱼儿挣扎，便将其放生，理所当然。”
子夜安静的看着老者，再次看了一眼湖面。
老者接着道，“而我们钓鱼跟鱼选择让我们钓一样，这是我给你的选择，你做出的选择看似正确，但只是我给予你的路，并不是你心中所想，所以我说你错了。”
“你做出的任何选择都会在一个圈内，跳不出那个圈，你便是别人，活在别人的圈内。而你刚刚放生的时候，我并没有给你选择，如此这般，你明显有了你自己的想法，有了你自己的圈，因此你做对了。”
“但仔细一想，对错难分，我也没办法评定你的做法是对是错，一切还是要看你自己，这更像是一种生存的道理，我需要打渔，卖鱼，赚银子养家，看似是一种对生活的无奈，但是谁又能说我做的是对还是错，究竟是不是对生活的无奈，只有我自己知道，也许并不是你们看到那样，而是我想，所以我做，所以我很高兴，所以我并没有想象中的苍老，没有对错，没有高低，没有逼迫，我问心无愧，便活的大自在。”
“这些，你能明白吗。”
子夜眼中的光芒彻底亮了起来，像是已经触摸到了很多，他慢慢站起了身子，不受控制的往水中一跃。
这一刹那，子夜宛若化成了一条鱼儿，在水中驰骋，而事实恰是如此，此时的子夜已经化身一条大鱼，通体碧玉，在水中的鱼群十分惹眼，鹤立鸡群。
他看到了成千上万的鱼群在水中游弋，隔着水纹，结成了稀奇古怪的阵型。
他看到了一条大鱼吃掉了一条小鱼，看到了那条大鱼又被另一条似鱼非鱼的生物所食。
他看到他刚刚放生的那一条金鱼，金鱼仿佛认出了他的气息，在他的鱼鳞上轻轻亲了一口。眼中竟然有了一丝情愫。
他看到了隔着水层的那片天空。
看到了一只飞鸟在天空中飞翔。
然后转眼，他看到了那片湖泊，湖心有一只孤舟，孤舟上有一个老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执钓竿，安静地坐在船头垂钓。只是身边的凳子空着，原本坐在上面的人儿已然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子夜已成一只飞鸟。遨游天空，好生自在，看着身下的湖水，突然发现，湖水如牢，鱼儿如犯，纵可放肆游荡，却一生也没办法游出这片湖水。
那如此说来，自己身在的这片天空，是否也是一个牢笼。
子夜振翅高飞，一直往上飞，想飞出这片天空，想一探究竟，但突然间的痛楚从子夜心脏中传来，子夜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并没有发现，此时应该正在垂钓的老人却是正在看着天上的鸟儿，也就是看着子夜振翅的样子，口中喃喃着只有老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有些鲁莽，欲飞苍穹，但的确是个有趣的人，相信以后我们一定会相见，说不定老头我到时候还有事相求呢。。。。”
蓦然间，一道强光在突兀的在子夜面前闪现，竟使得他无法睁开双眼，像是一个巨大的太阳出现在了眼前一般，灼人眼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