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大都督府内,都督李正明与麾下的折冲都尉们正在议事。不久前,他们刚接到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众人都传看了一遍。李都督脸色微沉:“夷男卧病已久,病死亦在意料之中。不过,以圣人之意,本想扶持突利失与拔灼争斗内耗。却不料,拔灼竟如此心狠手辣。如今突利失身死,由拔灼任可汗,恐怕过不了几日便会挥师南下了。”
“柿子找软的捏,上回他们在胜州与朔州受挫,说不得便会谋取其他地方。”李和直言道,“凉州稍远了些,不利于突袭。灵州与夏州,应当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当年咱们灵州守住了怀远县,夏州弘静县却被破城——无疑,夏州更危险。”提及弘静县之事时,他显得十分平静,并没有任何异样。
李都督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咱们近些年闹了不少动静,铁勒人都清楚得很,自然不敢轻易来犯。不过,还是须得防着几分,免得教他们钻了空子。至于夏州,他们目前并没有一支慕容果毅那般灵活的轻骑,消息也不如咱们灵通。”
李和怔了怔,低声道:“都督的打算——”
“报,河间府慕容果毅、谢校尉求见!”议事堂外倏然传来禀报声。
李都督眯起眼,含笑道:“赶紧进来!”话音方落,这几年始终是灵州武官们之艳羡对象的两位年轻郎君已经推门而入。他们都拥有武官们素来瞧不起的俊秀昳丽的容貌,然而却凭着机遇与自身实力,得到了许多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功勋。在场的人都很清楚,若无意外,此二子日后必将前途无量。
“属下拜见都督。”慕容若与谢琰目不斜视,向着李都督行礼,而后又拜见各位折冲都尉。便是看在李都督的面子上,众人的态度亦很是热情,仿佛望着自家的后辈一般,都透出几分“慈爱”之色来。不过,也只有李和的神色最为自然,毫不作伪。
“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刚送到不久,你们便回来了。”李都督满意地打量着风尘仆仆的二人,“可是有什么紧要的消息?”
“回禀都督——拔灼杀了突利失之后,遂引起回纥、同罗、仆骨等部落的不满。为了避免他们寻借口叛乱,拔灼便将这些部落派来参加夷男可汗葬礼的贵族都软禁起来,以为震慑。而后,他自立为颉利俱利薛沙多弥可汗,目前已经集齐十余万控弦之士,打算随即南下。”慕容若回道。
“多弥可汗……啧。”李都督挑起眉,捋着长须,缓声道,“以薛延陀骑兵的速度,说不得再过四五日,应当就会出现在巡防线附近了。眼下咱们须得赌上一赌,他们到底会去往何处。慕容果毅,谢校尉,你们如今应当算是最了解漠北情形之人,对这位多弥可汗的性情亦颇有所知罢,不妨说一说?”
“夏州。”两位年轻人异口同声地答道,仿佛早便已经商量好似的。
“果然如此。”李都督并未追问他们缘由,沉默片刻,扫视着几位折冲都尉,“此消息,必须立即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时至此刻,也不瞒诸位了——圣人早已料到薛延陀可能会南下侵袭,故而已命执失思力将军统率突厥降部,以防异动。慕容果毅、谢校尉,你们便往夏州突厥营地走一遭罢。你们这一队轻骑,曾数度深入漠北,余者皆不能及,故而须得将所知所得尽数禀报执失思力将军。他若有什么事令你们去办,任凭他差遣就是。”
“属下遵命。”慕容若与谢琰齐声应道。这无疑便是将他们送过去挣功劳了。不然,只凭着打探消息这些许微末之功,完全无法与杀敌斩首相比。而且,大唐早有准备,此战的胜算有七八成,他们便是得不了“上获”,也能随着胜战得一两转功勋。至于职官升迁,有功勋在手,又有李都督的人脉推动,自然亦是手到擒来。
两位年轻人出去之后,李都督巡睃着诸折冲都尉,继续与他们讨论起了防备之事。谢琰与慕容若则随着都督府的仆从,去了临时准备的院落中洗浴歇息。待睡醒之后,便又匆忙赶赴夏州。
为了尽快传递消息,不耽误军情,一行人紧赶慢赶,日夜兼程。直至来到夏州突厥营地的时候,众人才稍微缓了口气。因着备战之故,突厥营地内的防备十分森严,不许任何陌生脸孔接近,出入军营者皆需执军牌问清楚姓名任务。慕容若便给守卫官递上文书信物以及银鱼袋,求见执失思力将军。银鱼袋中的鱼符上刻着他的姓名官职品阶等,是身份象征。他只有以最快的速度验证自己的身份,才能得以见到一军之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