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上来……”
小安子忙从他手里接过衣服,转呈给澹台凤鸣。
唐意一瞥之下,已认出那是一套太监的服饰,心道:果然不出所料!刺客确实是想扮成太监,混出宫去。
估计是自己把宫门封闭,他逃不出宫去,知道拖下去,迟早会被发现,不得已才铤而走险,跳水逃生。
澹台凤鸣淡淡地道:“难道,你们就打算坐等刺客浮出水面?”
“傻愣着干什么?”叶千帆立刻喝道:“会水的还不赶紧给我下塘捉人?”
话音刚落,扑通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已有上百名侍卫跳入了池中,更有不少人潜入水底搜索。
尤其是知道皇帝在现场督看,侍卫们格外卖力。
一时间,小小的池塘里恍如突然蹿进去百十条大鱼,他们在水面上穿梭游弋,搞得水花四溅,热闹得不得了。
可,忙活了个把时辰,荷塘中的荷花被几乎被拨光贻尽,竟然一无所获!
别说刺客,就连根人毛都没捞着一根!
难道,这刺客还能变身成鱼,躲过侍卫的追捕不成?
“停止搜索!”澹台凤鸣的脸色越来越暗,终于低叱。
“皇上……”叶千帆额上淌汗,躬身道:“微臣该死,请再给微臣一点时间,一定将刺客捉拿归案。”
“哼……”澹台凤鸣淡淡地睨他一眼,冷声揶揄:“小小一个荷池,不过百十丈方圆,上百个侍卫打捞了一个时辰,却一无所获,难道你还认为刺客逃入了荷塘之中?”
“这……”叶千帆语塞。
“将军,”唐意若有所思:“刚才可有人亲眼见到刺客跳入水中?”
卫队长愣了一下,拿眼扫向众侍卫,无人应声。
“这么说,你们仅仅是凭空猜测了?”澹台文清冷笑。
多么可笑,带了这许多人,把宸佑宫闹得鸡飞狗跳,竟然是虚惊一场?
“启禀娘娘……”卫队长扑通跪下:“奴才虽未亲眼见到刺客身影,但确实听到落水之声……”
“会不会是塘中鱼儿受到惊扰,跃出水面造成了误会?”唐意猜测。
“不可能!”卫队长断然否认:“这塘中多为锦鲤,跃出水面绝弄不出这么大的声响!”
“是啊是啊……”侍卫们多有随声附和:“我们也都听到了,绝不是鱼儿发出,这塘里绝没有这么大的鱼……”
唐意沉吟片刻,走向池边:“我记得你方才说,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是……”卫队长点头。
“那好,”唐意吩咐:“你再派两个人下去,绕着这个位置,方圆二丈之内细细搜索,看看塘底有什么?”
“四嫂,你已经猜到什么了,对吧?”澹台文清颇感兴趣地凑过来。
“现在还不好说……”唐意微笑着不肯透露。
正说着话,哗啦一声,侍卫抱着一块数十斤的太湖石从池底冒了上来:“娘娘,水底下发现一块巨石。”
唐意走过去:“池底只有这一块,还是另有许多,这只是其中的一块?”
“奴才搜遍了方圆十丈之内,只有这块石头。”另一名侍卫从水底冒出头来,答。
“你游到发现石头的位置,不要动。”
“是……”侍卫闻声游过去。
岸边一棵歪脖子古柳,枝干繁茂,碧色丝绦正好垂在他的头顶。
唐意慢慢地踱到柳树旁,先弯下腰在绕树底下看了一遍,又抬头向上观望。
澹台凤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并不阻止,眸光复杂。
“你看什么?”澹台文清却没那么多顾忌,笑嘻嘻地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学她的样子四处张望。
“你轻功够不够用?”唐意眯起眼睛,抬袖抵挡夏日正午强烈的阳光。
不行了,光线这么强烈,她什么都看不到。
澹台文清顿时一脸黑线。
陈风险些笑出声来,忙低头掩住情绪。
“够用的话,跳到那棵枝桠上,看看有什么异常?”唐意指着侍卫头顶上方的一根枝桠。
“让奴才替王爷效劳吧……”卫队长自告奋勇。
他若是同意,岂不是间接承认自己的轻功不够用?
“不用……”澹台文清严厉地瞪他一眼,撩动长袍,飞身跃到了枝杆上。
这一下,他有意卖弄,轻飘飘如一片落叶停在枝桠上,颀长的身子随着柳树的自然摆动,上下起伏,端的是美妙异常。
“好啊……”众侍卫爆发一阵雷鸣般地喝彩声。
澹台文清得意洋洋,居高临下睨着唐意:“怎样,本王的轻功够不够用?”
唐意失笑:“得了,别王婆卖瓜了!快找找看,树上有没有留着线或绳子之类的东西?”
澹台凤鸣已然明白,眸色蓦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
澹台文清低头看了一遍,果然从树桠上找到一截细绳,垂在一众碧丝之间,若不是唐意点醒,根本无迹可寻。
他捏着那根细绳,自树上跃了下来,落在唐意身前:“四嫂,我服了你了,你怎知树上有截细绳?”
唐意接过绳子两头看了看,笑了:“其实很简单,既然刺客没有藏在水里,而大家又确实听到了响声,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澹台文清不耻下问。
“有人往水里扔了块石头呗……”唐意笑。
“为什么?”造成这样一个假象,并不能使他逃出生天,反而有曝露自己的危险,刺客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当然是想故布疑阵,把大家的视线从她的身上引开,替自己开脱。”唐意微微一笑:“可惜……”
“快说快说,案子究竟是怎样的?”澹台文清急不可待,连声催促。
唐意把绳子递回到他手里:“发现没有,绳子尾端有烧灼的痕迹。”
在唐意的面前,澹台文清发现自己变成了好奇宝宝:“四嫂,你能不能不要卖关子,把话一次说清?”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凶手事先把石头用绳子固定在柳树上,然后在树下焚香,当香燃烧到一定的时间,就会烧断细绳,石头落下,掉入水中。”
唐意一边说话,一边弯腰从古柳根部的草丛里拨出两根线香:“看,这就是证据。”
“那有什么用?”澹台文清想了想,还是没有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本来是打算让我们听到,认定凶手杀了季婕妤后从窗户逃出,跳入水中逃逸。这样,她既有了不在场证明,又有了凶手逃逸的证据,大家就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唐意举着手里那根未燃尽的线香道:“就是因为这根线香没有燃尽,细绳没有被烧断,石头才没有在预订的时间里落入水中,打乱了凶手的计划。”
“那石头是如何落入水中的?”澹台文清不明白了。
“我猜,应该是风帮了它的忙。”唐意笑。
这样一根细绳,被烧断了一半,若再加上风吹树摇,是拉不住几十斤重的太湖石的。
“不错,”卫队长眼露钦佩之色:“大石坠湖之前,确实刮起了一阵大风。”
“皇上,可以把侍卫都撤回去了,这个案子,我想,我已经破得差不多了。”唐意径直走到澹台凤鸣身边,盈盈施了一礼。
“万万不可!”叶千帆大惊:“刺客还未抓到,岂能轻易将侍卫撤走?”
澹台凤鸣淡淡地看他一眼,俊美的脸上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语气却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撤……”
“是……”叶千帆无奈,只得挥手:“撤!”
几千侍卫转眼走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他临行前,狠狠地剜了唐意一眼。
唐意苦笑:看吧,好端端的,又得罪一位将军。
“那娘娘又是被谁所杀?”见没了外人,小安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而这也是在场众人最关心的问题,因此小安子话一出口,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唐意的脸上。
“有些事情,我还没想得很清楚,咱们先回娘娘的寝宫,再来谈这些吧。”唐意没有回答,岔开了话题。
一行人重又经回廊回到前院,进入寝宫。
在穿过起居室时,唐意的目光突然定在窗前一只空鸟笼上,若有所思:“季婕妤喜欢养鸟?”
“是啊……”澹台文清偷觑澹台凤鸣一眼,轻笑道:“两年前四哥微服出巡,回来赏了季婕妤一对鹦鹉,她可宝贝得紧呢,旁人根本不许碰!”
“鹦鹉呢,哪去了?”唐意低头沉思,露出玩味之色。
她明白了!原来帮凶竟是它!
只是有一点她还不明白,她究竟是如何控制鹦鹉的呢?
“许是刚才人多混乱,它吓得飞走了?”澹台文清不以为意:“别管鹦鹉了,咱还是赶紧弄清娘娘的死因,把凶手抓住吧。”
“不,”唐意摇头:“若要破案,这只鹦鹉可是关键,得立刻派人把它找回来才行。”
“娘娘的话听到了?”澹台凤鸣转头,淡淡地睨着小安子。
“是,奴才这就去办!”小安子应声而去,临出门时望了唐意一眼,若有所求。
唐意会意,笑道:“放心去吧,有些细节我还没有想清,等你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