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遮了自己的面就可避开他,闲云那么大个人摆在这里,谁不知道眼前站着的是云清歌?
正所谓掩耳盗铃,讲的可不正是眼下的她么?
唐意一听他的语气,就知被他认出,气恼地放下袖子:“臣妾见过燕王。”
“哦……”澹台文清笑嘻嘻地向她揖了一礼:“原来是四嫂,失敬失敬!”
“你少来这套……”唐意崩着俏颜,气呼呼地瞪他:“皇上在不在?我有要紧事找他。”
“我说四嫂今日怎会纡尊降贵,特地拨冗前来,原来是有要紧事……”澹台文清出京十数日,无人斗嘴,好容易逮住机会,哪会轻易放过?
“不在?”唐意巴不得,掉头就走:“那算了,改日再谈。”
“四嫂请留步……”澹台文清三步并两步,跳过去,拦住她的去路,躬身长揖一礼:“若是四哥知道我把你拒之门外,非揭了我的皮不可,你且救我一命……”
唐意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还挡着我的路?”
“不敢阻拦……”澹台文清斜踏一步,往旁边一让:“四嫂,请……”
两个人在外面笑闹,屋里听得分明,澹台凤鸣心中奇怪,不自觉地放下手中朱笔,若有所待地望着房门。
唐意与澹台文清并肩而入,冷不防见了他,面上微微一红,悄悄移开目光,不及参见皇帝却先与侍立在一旁的陈风点头示意:“陈大人,在议事呢?”
陈风微微一笑,躬身道:“恭喜娘娘……”
武德贵也上前行了一礼,笑道:“恭喜娘娘……”
澹台文清不解,侧头望了眼唐意,目光已下意识地往她的小腹瞄去,疑惑地问:“喜从何来?”
出宫十余日,莫非竟错过一场好戏?
唐意越发窘迫,娇声叱道:“你乱想什么呢?”
“找我什么事?”澹台凤鸣从书桌后踱了出来,淡淡一句,便化解了她的尴尬。
从她进宫以来,一直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别的嫔妃求之不得的机会,她都一概往外推。
所以,她这次肯主动上门,着实引发了他的好奇。
谈到正事,唐意的眸光黯了一黯:“抱歉,是不是打扰你忙国事了?”
澹台凤鸣还未说话,澹台文清已抢先发话:“别担心,我们聚在一起,也就是闲聊瞎侃,哪有什么正经事?”
唐意被逗得莞尔一笑,心中阴霾散去不少。
澹台凤鸣不满地轻咳一声,引回唐意的注意力:“说吧……”
“呃,”唐意有些为难地瞥了一眼陈风,歉然地道:“能否请陈大人和德公公暂且回避一下?”
事关公主的隐私,若是澹台凤鸣应允了也就罢了,若是他不肯答应,传出去了毕竟于她的闺誉有损,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无妨……”陈风和武德贵对看一眼,掩去心中诧异,正欲离去。
“不必……”澹台凤鸣抬手,止住二人:“这里都是朕的心腹之人,与朕无话不说,你有话不妨直说。”
唐意本就不是个性子扭捏之人,他既然如此表态,也就坦然相告:“皇上,事实上,我是替璃月公主来的。”
“璃月?”澹台文清吃了一惊:“她怎么了?”
澹台凤鸣面色一沉,冷冷地道:“她又闯出什么祸来了?”
戚雅安的事才过多久,又闹腾起来了?
唐意叹了一口气,略带指责地望着他:“你有多久不曾关心过她了?”
澹台凤鸣冷声道:“她在景瑶宫有吃有住有衣穿,行走坐卧皆有人服侍,还想怎样?难不成朕放下国事,每日只陪着她一人?”
“干嘛歪曲我的话意?”唐意毫不示弱地反驳:“璃月正是青春期,让她衣食无忧不代表尽到了兄长的责任!给她一点关心并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更不至于荒废国事!”
陈风见两人都有怒意,嘴角翕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吭声。
澹台文清却不怕,跳出来把二人拉开:“等一下,先别吵。告诉我,璃月究竟怎么了?”
唐意冷冷地道:“我刚去见过她,她很不好,很不开心。”
而且,她有一种直觉,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并不是戚安雅,而是澹台凤鸣!
若不是他的刻意冷落和疏远,让璃月倍感孤单和寂寞,似她这般纯净的女子又怎会轻易被戚安雅那花花公子掳去芳心?
这件事,不说负全责,他至少应负一半的责任!
开心?真是好笑!她竟然跟他说开心?
澹台凤鸣哧地冷笑,冷声揶揄:“以你之见,在这宫里有谁是活得开心的?谁又有资格谈到开心二字?”
生在皇家,长在后宫,竟然还奢望过得开心,难怪她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真是活该!
后宫生活,不是算计别人就是被人算计,哪有一天能够平安?试图跟他谈什么快乐开心,那本来就是她的错误!
唐意窒了窒,换了另外的说词:“事实上,不仅仅是不开心,她简直糟糕透了!”
“她,病了吗?”陈风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句。
“住在如此幽冷的地方,自生自灭,好人也会憋出病来,莫说璃月是个体质原本虚弱的花季少女!”
“宫女没有上报,没有传医女吗?”澹台文清怒了,拍桌而起:“这帮奴才,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陈风向澹台凤鸣揖了一礼:“臣恳请皇上准许微臣前去探望公主……”
“朕何时不许你去看她?”澹台凤鸣的脸色沉了下来,心中怒火翻腾,嘴里跟陈风说话,眼睛却望着唐意。
这就是你来见我的目的……在众人面前指责我对璃月照顾不周?
他本来还以为……
“四哥,我去召御医。”澹台文清转身向外面奔。
“不用了,”唐意叹气:“我已让赵医女过去看诊,此刻应该开了方回来了。不过,这并不是我今日来此的目的。”
“哦?”澹台文清惊讶地转过头来:“四嫂想说什么?”
“皇上,”唐意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清楚楚地道:“臣妾恳请你放璃月出宫,给她一条生路。”
“放璃月出宫?”这下子,就连性子向来洒脱不羁的澹台文清都大吃一惊,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澹台凤鸣气极反笑。
竟要求他将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放到宫外去!她以为自己是谁,又将皇室的尊严置于何地?
“我当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唐意淡淡地道:“我更清楚,如果你不放璃月出去,她就会象一朵鲜花,日渐枯萎,最终凋零!”
陈风耸然动容:“娘娘,公主究竟何病?”
他深知唐意并不是个喜欢夸大其辞,说话不着边际之人。
璃月的现状要到何种在步,才会令她说出这么重的一番话,几达危言耸听之程度?
“你不要拿死来吓唬朕!”澹台凤鸣冷冷地道:“莫说璃月要死,朕一样会死!放眼天下又有谁不会死?她若真的活不下去了,只管去死!”
“可是,”唐意一着急,含着眼泪嚷了出来:“她还是个孩子啊!你难道不觉得加诸在她身上的苦难太多了一点吗?”
“孩子?”澹台凤鸣越发不屑:“你也不过大了她两岁,我可瞧不出你哪里象个孩子?”
苦?宫里的人有哪一个不苦?
如果你有时间坐下来,肯定每个人拉着你都能倒出一大堆的苦水,多到淹死你!
唐意没有料到他话锋一转,竟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不禁脸一红:“你心怎么这么狠?好歹是她哥哥,又是皇帝,关心她一下会死啊?”
从进门之后,她一直咄咄逼人,说一句顶十句,句句都不肯示弱;这一句突然一软,竟大有耍赖撒娇之意。
澹台凤鸣心一荡,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终是咽了回去:“出宫是不可能,倒是可以考虑替她择婿婚配。”
目前说来,如果璃月真的非要离开皇宫,这是唯一的途径。
听到“择婿婚配”两个字,陈风的脸蓦地白了,藏在袖中的手暗暗地攥成了拳。
“对啊……”澹台凤鸣击掌而起:“这倒是个好主意,本王怎么就没想到呢?璃月早到了适婚年龄,咱们早该替她物色一门好亲事了……”
“大家都想想,朝中有哪些青年才俊可堪匹配璃月?”澹台凤鸣环视众人一眼,淡淡地道。
唐意见若无人阻拦,璃月的终身搞不好就要这么仓促地被决定了,大声嚷道:“我反对!”
“四嫂的性子也太急了点吧?”澹台文清只当她开玩笑,笑道:“本王还没有提供人选,你瞎反对什么?”
“我反对你们不经璃月同意,擅自决定她的终身大事!”唐意崩着脸,极为严肃地道。
“自古女子出嫁,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需她的同意?”澹台凤鸣觉得她这番理论可笑之极,一脸嘲弄地看着她。
“要跟那人过一辈子的是璃月,为什么她反而没有决定权?”唐意被他轻蔑的语气激怒了,涨红了脸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