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欺侮他?”唐意轻轻捶他一下,有些不放心地踮起脚尖往外看。
这两兄弟,一看就是十指未沾阳春水的,这么大一颗白菜交到他手里,不知能不能剩下一碟子?
“你看不出来?他是存心来捣乱的。”澹台凤鸣老大不高兴,捏着她的鼻子:“还看?你应该只想着我。”
唐意脸一红,轻轻挣开他:“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等青菜洗好,就可以开涮了。”
澹台凤鸣拥着她朝暖阁走去:“这些杂事,交给初夏她们去弄就好了。”
“她们看到我,会不会吃惊?”唐意微微有些不安。
她不怕别人对自己指手划脚,不过消息若传到傅韶华的耳里,必然会引起警觉。搞得不好,会打乱小凤的计划。
澹台凤鸣淡淡地道:“除了颖儿,她们没机会看到你的脸。”
“那就好。”唐意垂下头去。
“歇会吧,等小七回来就开饭。”澹台凤鸣握住她手,见她手心冰凉,合在掌中轻轻揉搓。
“呀……”唐意满面红晕,低声拒绝:“让人瞧见了,不好。”
他握紧了不肯松:“没我的命令,外人不敢进来。”
唐意皱皱鼻子,顽皮地扮了个鬼脸:“外面那个人,是谁?”
“他是意外。”澹台凤鸣冷哼一声,脸色瞬间黯下:“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今儿哪根筋不对,硬要瞎掺和!”
唐意哧地一声笑出来:“好啦,别气啦!你也就这么一个弟弟在跟前,多亲近一下怎么啦?我盼都盼不到呢……”
“你姊妹之间关系不好吗?”澹台凤鸣随口问。
昨晚她在他怀里,哭着絮叨了好多话,东拉西扯的,没个重点。
他糊糊涂涂地听着,也没弄得太明白。不过,她显然很介意他的想法,因此他也不敢追着问……在他看来,这都是小事。
只隐约知道她不是云清歌,据说是从别的地方穿来的,按他的理解应该是“借尸还魂”之类的离奇故事。
应该是云清歌自缢的时候,她顺理成章地被小七带回来了。
事实上,他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不能说高兴,也不能说是厌恶,不过,他不怕。
其实,他也知道这样有点傻。传闻若属实,她早就该魂飞魄散了。
“我,”唐意轻轻地道:“其实是个孤儿,根本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院长妈妈姓唐,所以我就姓唐了。”
“院长妈妈?”澹台凤鸣蹙着眉头:“那是个什么东西?”
难不成,她竟然是在青楼里长大的?
不过,她姓唐跟唐笑完全没有关系的事实,让他舒服了许多。
“就是孤儿院的负责人,”唐意慢慢地解释:“她管理一所专门收容无家可归的孩子的慈善机构,一辈子无儿无女,挣的钱全部花在了这些孩子身上。”
“所以,”澹台凤鸣恍然:“你才会对那些女童的事,格外上心。”
她是触景伤情,想到了自己。
“小凤,”唐意拉着他的手:“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她抬起头,轻声道:“我想求你,放过一个人。”
唐意很紧张,十指快绞成麻花:“院长妈妈虽然很有爱心,但她要照顾的孩子实在太多,其中还有很多残障的孩子,我算是幸运的,四肢健全,还不算太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是第一个无条件对我好的人,说话亲切,眼神温柔。我……”唐意见他不说话,不禁有些急了,眼里闪了些泪花。
“别说了,”澹台凤鸣拥她入怀:“我明白。”
唐意咬了咬下唇:“那……”
“我答应你,”他咬牙,一字一句地道:“饶云锦……”
“呀!”唐意急忙打断他:“我求的是我娘,谁管姓云的老头了?”
澹台凤鸣松一口气:“你不早说!”
就凭她生了清歌这一点,他就没打算杀她。
“这么说,你答应了?”唐意眼睛一亮。
“君无戏言。”
“谢谢……”唐意喜出望外,踮前脚尖在他颊上“啧”地印了个响吻。
他哪里肯放?顺势搂住她的腰,低头堵住她,索求更多。
“四哥!”澹台文清推门而入。
唐意一惊,急忙推开他,面红耳赤地低头望着脚尖。
“小七!”澹台凤鸣气得想捏死他:“进来为什么不先敲门?”
“好哇,你们躲在这里风花雪月,把我扔在外面吹风!”澹台文清理直气壮地嚷嚷,半点愧疚也无。
“意意要你做的事,都弄好了?”澹台凤鸣冷着脸质问。
宫里有的是劳力,他哪会傻得真的自己亲自动手?
“都好了,就等你们两个了!”澹台文清笑嘻嘻地凑过来搭他的肩,被他一掌推开。
“赶紧吃,吃完滚回王府去!”他冷哼一声,领先出了门。
“四哥,你会不会太无情了?”澹台文清冲她扮个鬼脸,急急追了上去。
唐意抿着唇,偷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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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北越靖王,慕容铎求见。”德贵呈上一张名碟。
“慕容铎,”澹台文清摸着下巴:“他来这里做什么?莫非,他想乘此次机会,建些军功,为自己的政途增加筹码?”
唐笑带回来的消息,北越的东征元帅是裴翼清,跟慕容铎可没什么关系。
“他应该是来访友,适逢其会罢了。”澹台凤鸣淡淡地道:“意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这么巧?”上官雅风明显不信。
“他不是独自前往,与他同行的还有位百里公子,据说是唐姑娘的朋友。”德贵上前一步,轻声禀道:“获知唐姑娘入宫,特地前来拜会。”
“哦?”澹台凤鸣微有不悦:“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他有什么目的,见一见不就知道了?”澹台文清倒不觉得有什么好猜。
“嗯,”澹台凤鸣想了想,吩咐:“引他到东暖阁暂候,朕稍候即去。”
“要不要通知唐姑娘?”德贵犹豫一下,小声问。
“先别提,等朕见过之后,再做决定。”澹台凤鸣否决。
那丫头这些事有点心粗,他得先把把关,确定没有危险,才准他们见。否则的话,哼哼,她想都别想!
他可不想再弄出一个“唐笑”来伤自己的脑筋。
“是!”德贵心领神会,垂着手退出去。
“德公公,”百里晗见他出来,笑着拱了拱手:“陛下可有时间拨冗相见?”
德贵弯腰施了一礼:“皇上命咱家引两位贵客到东暖阁奉茶,片刻即来。”
“如此,有劳德公公。”百里晗微微一笑,并不着急。
“靖王,百里公子,请……”德贵将他们带到东暖阁。
刚一进门,一名少女怀抱鲜花,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不是唐意是谁?
“唐姑娘……”百里晗眼尖,忙向她招手。
唐意诧异地回过头,笑:“百里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怎么,不欢迎?”百里晗笑着打趣。
“公子说笑了……”唐意脸一红,抱紧了怀里的铃兰:“不知到此有何贵干?”
她身份尴尬,好象还不具备欢迎他的资格。
于是,他极突兀地上前一步,拽住了唐意的腕,紧紧地逼视着她,迸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慕容铎语气笃定地望着她:“你知道的,对吧?”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唐意怔怔地看着他,手一松,怀里的花散了一地。
“怎样?”百里晗眼里闪着精光。
慕容铎定定地看了她半天,慢吞吞地道:“是她,没错。”
“呀,你干什么?”德贵骇了一大跳,直到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急忙上前喝止:“还不快放了唐姑娘!”
“德公公莫慌,”百里晗微微一笑,冲慕容铎递了个眼色:“慕容性子不羁,只是跟唐姑娘开个玩笑。”
慕容铎吐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稳定气息,慢慢地松开唐意,退了一步,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抱歉,在下唐突了。”
“唐姑娘?”德贵哪里肯信?把目光投向唐意。
唐意满心疑惑,只想知道真相,哪里还会去计较他是否失礼?
她强做镇定,笑着道:“我们的确是朋友,德公公,我想与他们到东暧阁说几句话,不知是否方便?”
“你想说什么,不知朕是否可以旁听?”清冷的男声,自身后淡淡地响起。
“小凤……”唐意略略心虚,弯腰捡起散在地上的鲜花:“你们先谈正事,我去把花插起来,等你们谈完,我再来,行吗?”
对澹台凤鸣来说,这是极为漫长而寒冷的一夜。
虽然他对小七疾言厉色,大声咆哮,誓言绝对不会放弃意意,不会用她去换北越的二十万兵马。
但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小七与慕容铎的最后协商破裂,那么,这将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心痛如绞,失魂落魄……活了二十七年,为之奋斗了十几年的目标,突然失去了意义。
就算江山稳固,站到了权力的最顶峰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