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凤鸣倒是气定神闲,还有心情调侃她:“你又没做贼,慌什么?”
“讨厌!”唐意捶他一记。
“哎呀……”他捧胸呼痛。
唐意根本不理他,从他身上跨过去,跳下床,趿上鞋子,吧嗒吧嗒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小安子在外面听到脚步声,这才敢敲下房门,小心地探问:“皇上,早餐准备好了。”
四名小丫头,分别捧着洗漱用具和精致的早点鱼贯而入。
食物的清香瞬间弥漫在般舱之内,“好香……”
小安子不禁笑了:“还不快侍候唐姑娘?”
一晃眼,唐意到淞山庵堂已住了半个月了。
期间上官雅风来过一次之后,澹台凤鸣一直沓无音讯。
唐意也明白,在他腿伤未愈行动不便之前,冒然前来是件极不明智的事情。
但知道是一回事,感觉又是另一回事,说她完全不在乎,没有一丁点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得知他回宫期间,馀食起居皆是祝颖儿亲手打点,衣不带,随侍在侧,几乎形影不离,内心更加不是滋味。
她当然没有忘记,在她还是“云清歌”时,祝颖儿就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道坎。
她回归“唐意”之后,这道坎并没有凭空消失。
然而,横在她与小凤之间的坎,又岂只祝颖儿一个?
当大难降临,在生死关头,她可以抛开一切,酣畅淋漓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剖白心意,不计较任何得失对错地去爱他。
可当灾难过去,一切回归平淡后,她还能如此坦然,如此淡定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她反复告诉自己,爱一个人就应该包容他的一切,甚至他的缺点。
祝颖儿早在她之前就与他相识,她在他身边二十年,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牢不可破。
她不能因为自己接受不了,就强迫他抛弃祝颖儿。
那不论是对祝颖儿还是他,都不公平。
她也想过挥慧剑斩情丝,成全祝颖儿和小凤。
可是,她忘不了在矿洞里,澹台凤鸣背着她疾速飞奔,宁死都不舍弃她逃生的场景!
她若舍下他一走了之,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太残酷?
爱情是排它的,三个人的爱情,注定会是一场悲剧。
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成了唐意的一块心病。
生平第一次,她感觉对一件事,一个人,无能为力!
她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感,甚至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唐意姐,”璃月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回应,诧异地推门而入:“你在干嘛呢?”
“有事吗?”唐意愕然回头。
唐意来了这里真好,禅院变得好热闹,三不五时就有人来探她。
“快请他进来。”唐意强打精神,起身迎客。
“唐姑娘,别来无恙。”陈风抱拳一揖。
“陈大人,萦州的事处理完了?”唐意把他让到桌边坐下。
“你们聊,我去泡茶。”璃月悄悄觑一眼陈风,见他正好在瞧自己,慌慌张张地移开目光,转身跑了。
“有劳公主了……”陈风微微欠身,目光久久停在她窈窕的背影上。
“她变了很多吧?”唐意微微一笑,挑起下巴向门外的璃月一指。
“嗯。”陈风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比在宫里时可爱多了?”唐意打趣。
“呃……”陈风微感尴尬,轻咳一声:“多亏了唐姑娘的开导。”
“我可不敢居功……”唐意失笑,斜瞅着他,拉长了声音道:“听说有人隔三岔五就托人寄信宽慰,还常送些新鲜玩意来给她解闷?”
璃月面子浅,脸皮薄,又有极严重的自卑感,从来不主动跟她谈心事。
但她是干什么的?
短短二个月光景,璃月前后判若两人。
禅院风水景色再好,璃月的改变也不会这么大吧?
禅院总共才这么点大,她住了半个月,哪个角落没摸得一清二楚?
偶然找出被藏在枕套里的一叠信件,三言两语一套,璃月就都老老实实地招供了。
陈风大窘,红了脸轻声道:“唐姑娘休得取笑。”
“陈大人不以世俗的眼光看人,待璃月情深义重,唐意羡慕不已,怎么可能取笑?”唐意正色道。
“公子与唐姑娘之间才是真正的舍生忘死,教陈某钦佩。”陈风抱拳。
“得了……”唐意打了个哈哈,一语带过:“咱俩也别在这里相互吹捧了,省得传出去,徒惹笑话。”
“谁敢笑话你?”璃月端了茶进门,笑盈盈地道:“我告诉四哥去!”
唐意自托盘上接了茶在手:“山高皇帝远,你四哥才管不了这些闲事呢!”
“胡说!”璃月睁圆了眼睛道:“只要是唐意姐的事,我敢保证四哥绝对会管!陈大哥,你说是不是?”
陈风低头抿一口茶,但笑不语。
“哟……”唐意哈哈笑:“陈大人来了,璃月的声气都大了!怎么,仗着人多,想欺侮人呀?”
“唐意姐……”璃月害羞了,跺足娇嗔。
“唐姑娘,”陈风一脸尴尬:“我可什么都没说……”
“好了,”唐意笑道:“玩笑开过,说点正事吧!”
陈风笑着打太极:“来看唐姑娘和公主难道不是正事?”
“少来……”唐意瞪他一眼:“我不吃这一套!快告诉我,萦州那边你是如何善后的?唐笑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柳家庄和李员外府这两处窝点已被一锅端,歼灭四百多顽强抵抗的家卫,解救了五十几名被拐卖女童,捣毁了仙阳教萦州分舵。可惜,全是一群虾兵蟹将,首犯全都闻风潜逃了。”
“那些孩子怎么处置的?”唐意最关心这个。
“官府正在全州张贴告示,有亲人的归亲属认领,每人发放了五十两银子,实在没有亲属的,只能暂时放在善堂寄养。”
“善堂可靠吗?”唐意表示担忧。
“我特别关照了陈竣,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怎么,”唐意十分惊讶:“那些孩子实际由你们名剑山庄负责安置?”
“唐姑娘放心,这件事归我全权负责,每个月送一份详尽的报告来京给你过目。”陈风十分诚恳。
“不是,”唐意摇手:“有你出面,我当然放心。我只是奇怪,这件事为何不是朝廷接手?”
“官府的手序复杂,所费时间太长,我怕误了公子的大事,这才擅做主张。”陈风简单的解释。
“原来是这样。”唐意点头,见他不愿意详谈,也就不再追问。
“至于唐公子,我确实不知道他何时返京。”陈风歉然地道。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小凤语焉不详,她问不到唐笑的下落,总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陈风为难地道:“恕我无可奉告。”
很好,竟跟她玩起了外交词令!
唐意气鼓了颊,闷闷地不再说话。
“哎呀……”璃月见气氛有些僵滞,忙笑着岔开话题:“干嘛老说些无聊的事?咱们谈点别的吧。”
“嗯,”唐意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你们谈,我去外面走走。”
“唐意姐……”璃月和陈风面面相觑了一会,起身追了出去。
“璃月……”陈风一着急,脱口唤了她的名字。
“嗯?”璃月红了脸,微垂着头应了一声。
“呃,公主……”陈风讪讪地加了两个字,低声道:“时间紧迫,我不能多做逗留,马上就要回京复命了。”
“陈大哥……”璃月一惊,霍然回身:“这么急?”
“唐公子的去向,目前我确实不便说,请你向唐姑娘解释。”陈风看着她,压抑着强烈的感情,低声警告:“京中剧变再即,没事最好留在山上,不要到处乱跑。”
“剧变?”璃月惊惶地张大了嘴:“什么剧变?四哥和七哥,还有……你……们,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陈风的眸光柔和而深沉:“公子早几年就在预做准备,今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那,那为什么……”璃月哪里肯信?
若不是情势危殆,他怎会暗示她们潜藏待机?
陈风看着她,声音缓慢而庄重:“我怕有心人挟持唐姑娘威胁公子,那时局面如何,就不可预料了。”
“你是说,”璃月愣愣地看着他,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四哥有可能会为了唐意姐,功亏一溃?”
这怎么可能?
在她的记忆里,四哥一直是冷心冷情的,他甚至可以亲手杀了五哥!
就算这几年他总是以温柔多情的一面示人,但那不过是他在人前戴的假面,骨子里仍是一个冷漠残酷的人。
他的残酷不但表现在对待敌人,就连对自己在该狠的时候也绝不会手软!
所以,对这个四哥,她向来是敬而远之,不敢亲近。
她无法想象,一直视权力如生命的四哥,会做出为了一个女人抛弃江山社稷的蠢事?
“说实话,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来都摸不准他心里想什么?”陈风摇了摇头:“若真出现这种局面,他会怎么做,谁也不知道。”
冷宫之后,他本来以为皇上已对唐意动心,会改弦易辙,不再将她当成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