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凤鸣神色不变,十分镇定地替唐意掩上衣襟,淡淡地道:“下次进来记得先敲门。”
她被蛇咬伤的伤口附近只微微红肿,未见发黑,看来毒素已经清除,他可以放心了。
“呃……”澹台文清俊颜难得地一红,垂下头,低声应了声是。
“什么事?”澹台凤鸣仔细地帮她掖好被角,这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陈风言简易赅地道:“葛易混进山来了,这次塌方就是他暗中使坏,投了火药所致。现在他的尸体已被找到,但同党却下落不明。特来请示公子,要如何防范?”
“下落不明是什么意思?”澹台凤鸣淡淡地问。
“就是不知道他一共带了多少人进山,到底是全部进了矿洞,还是有人逃走,还是继续潜在山中,都不得而知。”澹台文清补充说明。
澹台凤鸣问:“有没有吩咐席翰林清点人数?”
“查过了,”小安子急忙回道:“矿场包括船工,一共有七千五百八十四人,其中唐公子杀了三十二人,塌方死了二十七人,还有一人死在库房,估计是为葛易所杀;伤者共九十余人,另有二十几人下落不明。”
“未发现葛易的同党?”澹台凤鸣又问。
“是。”小安子点头,补了一句:“奴才估计,他们不是被压在矿洞里,就是已逃到萦州,向他们的主子汇报去了。”
澹台凤鸣低头沉吟,其余人皆不敢出声扰了他的思维,房里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约摸一刻钟后,澹台凤鸣抬起头来,双目有神,显然已有了决定。了“去把唐笑请到这里来。”
“四哥,”澹台文清一怔:“你找他做什么?”
“自然有我的用意。”澹台凤鸣淡淡地道。
“是……”小安子急忙应声而去。
房中,唐笑已然在讲述他和唐意到萦州后的故事。了小安子不禁诧异,公子究竟想干什么?
这些在唐笑解释因何到此的缘由时不是已经说过一遍了吗?为什么还要他重述,并且一再追问,连细节都不肯放过?
“你们发现仙阳教的人在萦州干着贩卖女童的勾当,然后又循线追到了万花楼,对吧?”澹台凤鸣向他确认。
“是。”唐笑很肯定地点头:“七星镇的柳家庄和萦州城外的李员外家这两处现在就分别有几十名女童藏匿其中。至于还有哪些窝点,就不得而知了。”
“有这两处就够了。”澹台凤鸣冷冷一笑。“四哥,你打算从这里下手,拿他们开刀?”澹台文清跟在他身边几年,渐渐也摸清一些他的性格。
澹台凤鸣没有理他,沉声道:“陈风,你拿朕的玉佩去萦州府,就说奉旨查察地方吏治,发现萦州境内有人贩卖女童……”
“皇上……”陈风略有些犹豫:“此案并未水落石出,若冒然结案,会不会反而打草惊蛇,让主犯逃走?”
“呵呵……”澹台凤鸣眉梢一挑,露了个莫测高深的笑容:“依你之见,多久可以找出主犯?”
“这……”陈风沉吟未觉。
澹台凤鸣微微一笑,道:“你心中无底,是吧?”“是……”陈风点头。
“那么,你有多少时间跟他们耗?”澹台凤鸣再问。
“我明白了!”澹台文清眼睛蓦然一亮:“四哥此举意不在擒王,只是惑敌之计,旨在拖延时间,对吗?”了此次他们托词皇陵祭祖,实则奔赴萦州,原本十分机密。
澹台凤鸣望着他,赞许地笑了:“小七这几年,有不少长进。”
“名师出高徒哇……”澹台文清掀唇而乐。
澹台凤鸣示意小安子解下腰间玉佩,递予陈风。
陈风跪下,恭敬地接过玉佩贴身藏好:“遵旨。”
澹台凤鸣这才继续吩咐:“你去萦州府,让他派官兵剿了这两处贼窝,将所有被卖女童解救,并以官府名义妥善安置。记住,要大张旗鼓,弄得声势浩大些。”
“是!”
“取纸笔来,”澹台凤鸣再下命令:“小七代我修书两封。”
小安子立刻去备文房四宝。
澹台凤鸣则附在澹台文清耳边低声交待。
澹台文清听了几句,吸一口冷气,蓦地转头看他,失声惊嚷:“四哥!”
预定的时间是明年,加上钢厂被炸,工期必然被延误。
此时冒然起事,会不会操之过急?
澹台凤鸣皱眉,不悦地叱道:“让你写就写,罗嗦什么?”
“哼……”澹台文清提笔挥毫,一边写信一边嘀咕:“差人办事,还不许人问?果然是暴君一枚!”
不一会,两封信写就,澹台凤鸣取了私章盖上,装入信封,小安子取了火漆封好。
“得,”澹台文清从小安子手里抢了一封,往怀里一揣:“一事不烦二主,这里只有我最闲,跑腿的事估计要落在我身上了。”
“你知道就好。”
众人不禁都笑了,严肃的气氛顿时冲淡不少。
“四哥,”澹台文清半是疑惑半是犹豫地道:“你确定他们都会听从你的调配?”
两边都是君主,岂会听凭四哥一封信就发兵前来?
“谈不上调配。”澹台凤鸣淡淡地笑了:“只不过是利益输送,相互利用尔。”
“什么意思?”
“这个你不必问,”澹台凤鸣不肯多谈:“我们之间早有协议在前,这次只是确定最终的行程。”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澹台文清掂了掂手中的信:“但是那一位是何理由?”
南淮那边可以看成是上次出兵西秦的回报,虽说已拿了十五座城池和一个云清歌。
他好奇的是,四哥究竟许了什么条件,让北越也来趟这混水?
“属下当仁不让了。”上官雅风伸手去要另一封信。
“不行!”陈风和澹台文清异口同声反对:“我们都走了,皇上身边不能没人,你必需留下来保护。”
“不必……”澹台凤鸣冷声道:“朕还没有弱到要人保护的地步。”
“另外派人吧。”陈风坚持不肯让步:“有雅风在,我们才放心。”
谁也不能保证影卫中的奸细已全部肃清,雅风走后,影卫中无人堪当重任。
他可不敢冒险,把皇上的安危交到那些人手里。
“此信关系重大,朕不放心交予别人。”澹台凤鸣试图说服众人。
万一落到别人手中,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若四哥有闪失,就算畴谋得再周密又有何用?”澹台文清断然否定。
“我去吧。”一直冷声旁观的唐笑,忽地站了起来,出手如风自小安子手里取走了那封信。
他们既然当着自己的面讨论如此机密的事情,自然是没有拿他当外人。
况且,他又不是傻子!
澹台文清和陈风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他,就只差在脑门上写字了。
谁让他失手炸了他们的钢厂呢?
这次跑腿,就算是一种补偿好了!
唯一让他放不下心的是意意……
“唐公的武功和人品我们都信得过,你肯去那是再好不过。”不等澹台凤鸣说话,澹台文清抢先表了态。
“对对对,唐公子是最佳人选。”众口一词。
澹台凤鸣微微一笑,爽快地拿了信物出来,分别交到两人手上:“记住,快去快回,不得耽搁。”
“是……”唐笑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尚在沉睡中在唐意,转身,毅然离去。
“四哥,保重!”澹台文清抱拳一礼,飘然而去。
目送着两人离开,澹台凤鸣松了一口气,道:“小安子,去把席翰林叫来,立刻备船,咱们即刻返京。”
“现在?”小安子吃了一惊:“这可不行!大夫吩咐过,这几天绝对不能动,必需静养!”
“不就是腿折了?”澹台凤鸣瞥一眼唐意,眸间流露出温情:“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输给一个弱质女流?”
“咱们还有时间,也不急在这一二天。”上官雅风劝道。
“非也,”澹台凤鸣淡淡地道:“葛易的消息若然送出,两天之内必然抵京。到时他们一定会去皇陵查探,我必需赶在他们之前回京。”
“那,好吧……”上官雅风也知他所虑非虚,劝不动只得听命而去。
不久,席翰林匆匆赶来。
“朕要乘船返京,”澹台凤鸣直截了当地吩咐:“船上照常装满货物,装好后即刻起程,不得有误。”
席翰林诚惶诚恐地抹着汗:“皇上圣体违和,是否再多将养几日?”
“朕走之后,炸毁的钢炉要尽力抢修,务必在二个月之内将东西送到指定地点。若有贻误,军法处置,明白吗?”
如若再犯,二罪并罚,下场绝对很惨!
“是……”席翰林不敢辩驳,滴着冷汗,喏喏地退下去安排。
为防止伤势变化和消息泄露,刘大夫也被迫随船同行。
他虽百般不愿意,但为了保命,哪里敢违抗?
待他们到达码头,拔锚起航,已是暮色四合,归鸦唱晚了。
大泵船冲开碧波,平稳地顺流而下。
宽阔的河面上,涔涔水声伴着鳞鳞波光,一切都显得那么详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