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左殿群北端有一处医馆,离一宿院也不算远。
大夫在为七遥处理伤口的时候,莫叔且等人也赶到了。
不怒自威地瞥一眼人群里的侬兮,白傲雪什么也没说。
为七遥包扎好伤口之后,大夫就退了出去。
“酒醒了?”白傲雪面无表情,像是聊家常一样的口气,却如寒冰利剑,让整个屋子里充满刺骨的寒气。
“六哥。”白招瑞印象中的六哥,是温柔的,可是眼下的六哥却是那般遥不可及。
“公主殿下日夜兼程,想必也劳累,请公主殿下移步休憩。”跟他十几年,从他说话的口气中能够得知,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所以莫叔且便遣了不该留的人。
知道这是别人的家事,身后的卓崖也轻声劝说:“殿下,走吧。”
白招瑞撇撇嘴,很不情愿地转身离开。蓝心、蓝玉紧随其后离去。
因为极力忍受着脸颊传来的火辣感觉,七遥紧皱眉头;又见坐在一旁的白傲雪不说话,而对面的侬兮则是低垂着头,莫叔且不说话地站在她旁边。整个屋子充满火药味。
“王爷,是妾身自己不小心,不是姐姐的错。”七遥忍痛解释。
白傲雪朝她看一眼,说:“先忍一会,我去看看药熬好没有,喝完药就不疼了。”说罢,起身去,却被七遥拉住手腕。回过头去,七遥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白傲雪朝她点点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放心吧。”
见白傲雪冷若冰霜地自身边而过,侬兮欲要跟上去解释,被莫叔且拽拽袖子,朝之摇摇头。莫叔且跟随出去。
在院中顿足,不回首,只对跟在身后的莫叔且说两个字:“禁足。”
“是。”
一切来得太突然,白傲雪还没缓过神,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一个是要保护好的人。只能先这样,当务之急是帮助受伤的七遥解决受伤带来的疼痛。
经李七遥再三劝阻,白傲雪答应不追究,但是侬兮还是被罚禁足十日。在这十日里,除蓝玉每天送食物以外,任何人也不得相见,即便是雾苏婆婆要来看望,也被白傲雪驳回。
从皇城远道而来的白招瑞原本打算来到东北城后最迟三天内启程游历,但是碰上李七遥受伤,也只好推迟。
禁足第七日,所有人都睡下,唯独侬兮的一宿院依旧亮着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失眠,自从李七遥受伤,她就没有一刻静下过心。
摇曳的烛光照在她憔悴的脸上,更加显得她无神。
当初不是存心想毁掉李七遥,让她失去白傲雪的欢心吗?怎么,现在又后悔了?
是,后悔了。即便是受到伤害,也想着保全侬兮的李七遥,让侬兮被愧疚悔恨充斥。那样善良的她,怎么下得了手的?
豆大的泪珠子滚落,在衣裳上晕开一朵小花。
“师父,我变得……太坏……我错了……”
隐隐约约听到有什么声音,顾不上抹泪,霍然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后窗有阴影晃动,满怀戒备地靠过去。
一宿院紧邻内府围墙,与内府围墙间的巷道仅仅能由一个人侧身而过。虽然府上加强了戒备,但是侬兮还是心有余悸。
“侬兮。”窗子外传来莫叔且细微的声音。
屋中的人愕然震惊,稍愣会儿,赶忙打开窗子,看见莫叔且的瞬间,眼泪决堤般滑落。担心屋外的守卫听见这里的动静,莫叔且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翻身一跃,跳进屋子。
这是这些天,除了蓝玉以外,看见的第二个人。侬兮哭得伤心,却不敢出声,不住地抽噎着,看上去伤心至极。直哭得对面的莫叔且微微皱眉,冒险来这儿,是想问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从中协调解决,眼下还没说话,这人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见她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莫叔且走过去,让她靠着自己哭得痛快些,拍拍侬兮的后背以示安慰。哭上好半天,怀中的人才安定下来,看着莫叔且,断断续续地抽噎。
早在白招瑞到来前的两天,白傲雪就将书房收拾过一番,把一些重要的书信收拾起来。而这些天,白傲雪一直将莫叔且留在身边,晚上也是让他睡在书房,像是刻意不许他过来,今天公主去了书房,赖着不走,他才能离开那儿。
之前看她耍心计待之是严肃了些,但眼前的人哭得眼都红了,莫叔且于心不忍,忙问:“那天,究竟怎么回事?”
看了他一眼,回了凳子上坐下,心里又添堵:又是一个兴师问罪的。
见侬兮不回答,莫叔且也过来,坐在她的对面,说:“这些天,王妃和公主殿下一起劝说,王爷的气也消了大半。你只有告诉我实情,我才能找到帮你的办法。”
“你帮我?”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边的人。那么防着自己的人,会帮自己?
“公主殿下来东北城,是要和王爷一起出游,后天启程,会一路向南。你如果要一起去的话,态度要软下来,知道吗?”
“后天?我还在被禁足。”侬兮十分焦急,向莫叔且投以求救的目光。
“所以你必须告诉我实情,看看能不能劝服王爷。”
“那天,我喝了点酒坐在台阶上玩匕首,王妃过来看见,说担心我受伤,便要夺走。当时也不知为什么,心里一睹,就与王妃争夺,脚下一滑,王妃准备拉住我,但是她也没有站稳,就一起倒下了,她的脸划在了匕首上。”
“就这样?”莫叔且追问。
以为他怀疑自己故意为之,心虚紧张,点点头,不敢看他。
尽管竭力掩饰,但是那微弱的异样还是被莫叔且察觉,觉得很头大。
“以后当心一点,别害人害己之后又后悔。”
“嗯。”侬兮听出他话中有话,默默地点头。
“我走了。”说罢,翻窗而出。
愁眉不展的侬兮过去,早已看不见莫叔且的身影,关上窗,再次陷入了茫然里。他能说服白傲雪吗?期待不能太高,免得坠入深渊,可是此时的侬兮脑海里唯一的祈祷,便是那人能够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