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六十来岁,太子不可能五十几,除此之外,便只有那一个人了。盯着赤袍人看,他就是太子?
毕竟是自己带来的人,不想因她出什么问题。白傲雪提醒那愣神的人:“侬兮,还不快参见太子殿下。”
从惊讶中回神,侬兮忙跪着换了个方向,朝那赤衣人叩拜:“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拿琵琶来。”皇上下令。话音才落,琵琶便送到侬兮的手上。
因为紧张,再加上突然知道自己的仇人就在面前,侬兮抱着琵琶,怔怔地跪在原地,忘记说话。
“《游鸿》。”皇帝也不追究,直言要听《游鸿》。
侬兮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将《游鸿》弹完。
皇上听后,一阵朗笑,十分高兴,直言到:“这宫中的琵琶乐师,也不见得能弹出这样好听的《游鸿》啊。鸿雁齐鸣,置身空旷原野,实在悦耳。”
太子白傲阳点头,含笑说:“儿臣也认为易姑娘的技艺甚好,余音绕梁三尺,也只有豁达之人方能弹出这样的《游鸿》。”
看准时机,吏部尚书李立也附和道:“微臣今日沾皇上的光,能一饱耳福。实在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这般拙劣的技艺也能被夸得生出花来?若是他们听了师父弹这《游鸿》,不知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赞美之词?想到师父,侬兮又不禁伤感起来。
君臣只顾着高兴,没人发现她的落寞。附和着含笑的白傲雪,瞥眼间,发现她有些微微的落寞,笑意也敛了一点。
皇帝心情似乎很好,听完儿子爱卿的话,便开口道:“赏。”
还在失落中的侬兮听到这一声‘赏’之后,微愕之后,忙再次叩首,说:“民女叩谢皇上隆恩。”
此刻太子却突然起身,向皇帝颔首,说:“父皇,儿臣以为,宫中乐师都是个中翘楚,易姑娘若是留下,必定能学到更多东西,所以儿臣想请父皇留下易姑娘。”
求之不得,侬兮叩首,‘谢主隆恩’几字还没有说出口,只听得身旁扑腾一声。偏过头去,见白傲雪跪在地上,此举也让屋中的其他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启禀父皇,儿臣不敢欺瞒。”
因为白傲雪年纪轻轻便居于高位,朝野上下都道他深受皇帝器重,却无人知晓,高处不胜寒,皇帝对他更多的是戒备。
欺瞒?这话若是其他人说出来,皇帝或许不会想得太多,可他白傲雪是最受猜忌的人,如何不让皇帝紧张。脸上的笑意立马敛住,面露威严,问:“欺瞒?”
见皇帝突然变脸,太子和李立也不禁提心吊胆。白傲雪是他们极力要争取的人,可不想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惹恼皇帝。
“五年前,儿臣随征北大将军北击纳喇恶贼,逞一时之能,只身深入敌营打探消息,不幸被发现,最后虽然成功逃离,却身受重伤。侬兮的家人为救儿臣,被残忍杀害。儿臣曾在侬兮爹娘墓前立誓,会照顾她一生,后来战乱与侬兮走散,前不久才寻得。所谓君子一言九鼎,无诚信难以立人,儿臣想要做个信守承诺的人,望父皇成全。”说完重重地往地上一个叩首以表决心。
彻底呆住的侬兮,楞楞地看着身边的人,心里不住惊叹:这是明目张胆地欺君啊。
“朕记得那事,当初怎么不说?说了朕也帮着你找找。”皇上威严地一问,没有担忧,倒显得是一种诘问。
“父皇为国事操劳,这是件愁事儿,儿臣不想父皇担心,所以没有禀报。”
屋中微微沉寂,没人敢出声,气氛越来越紧张。皇帝半眯着眼睛,冷冽目光盯着白傲雪,似乎想要看透他心中所想。
过好一会儿,皇上才又开口:“倒难为你一片孝心。起来吧,朕随你愿。”
“儿臣叩谢父皇。”白傲雪说完,起身坐回位子上。
最危急的时刻已过,太子见机行事,笑问:“六弟,你至今未曾续弦,莫不是因为易姑娘?”
这个问题白傲雪还真没想过,正苦苦思索着编一个像样的借口时,皇帝开口说:“这琵琶曲也听过了,你兄弟间的闲话就私下去唠嗑。老六和李爱卿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屋中无关的人纷纷退下,侬兮也跟着出来。
四周都是侍卫,太子身边也跟着高手,而侬兮身上的武器,在进宫的时候就已经被没收。虽然与太子只有一步,但是这不是下手的时候。
在白傲雪说那一番谎话的时候,侬兮还没想到对策。留在宫中做乐师已经不可能,但是就这么出宫,再次进宫岂不是难于上青天。
“太子殿下。”
太子回转身来,依旧微笑着:“易姑娘有事吗?”
对于侬兮来说,眼前不过是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但是对于太子来说,她却不是仅一面那么简单,她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颔首致歉说:“在茶楼,民女不知是太子殿下……”
“不知者无罪。”太子说着,看一眼昭阳殿,说:“齐王这次会在皇城待上几日,易姑娘若是无事,也可到这宫里来玩。”
故作受宠若惊状,不可置信地再确定:“可以吗?”
太子取下他的腰牌,递给侬兮,说:“你拿着它,除内宫外的其它地方,通行无阻。不用的时候,拿到东宫还给我就行。”
欣喜地接过令牌,跪地叩谢:“谢太子殿下。”
太子微微一笑,正要转身离开,但是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问:“你是北城人,那你会跳‘剌赤舞’吗?”
不清楚他想做什么,侬兮只得先回一句:“跳得不好。”
“没关系,傍晚时候,我会带上宫里的琵琶乐师去御花园。到时候请你过去跳一段剌赤舞,可好?”
“是。”侬兮颔首说,抬起头的时候,太子已经离去。
侬兮追上去,见莫叔且依旧站在原地,垂手而立待太子经过。
去到莫叔且身边,想到之前白傲雪的明目张胆,她也不禁冷汗直冒,靠近莫叔且一些,小声说:“王爷说要守护我一辈子。这是欺君啊。胆子也太大了吧。”
守护她一辈子?言外之意是改变了原先的策略?